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了。
我哥，周裕宁和舒予阳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我哥在发呆，周裕宁端着手机划拉，舒予阳依然在看书，这场景极为别扭，可我也说不出别扭在哪儿。
“醒了？”还是我哥最先发现。
三人一起抬头，三个人的黑眼圈都挺明显的。
“裕宁……”我虚弱地哼了一句，这个时候头痛已经不明显了，可是整个人像狂奔马拉松一样浑身酸软无力。
周裕宁跑过来，坐在我床边，担心地说：“我今天请假陪你，别说话，多休息。”
“你该忙忙去吧，我看你一晚上眼睛也没挪开过手机。这里两个医生，顶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她到中午应该就没问题了，我照顾她就行。”我哥没好气地对周裕宁说。
尽管，我很想他留下来，可是看我哥那么嫌弃他的样子，我还是说：“裕宁，我知道你脱不开身，有哥哥在，你去吧。”
周裕宁很为难地看着我，他捋了捋我额头上的头发，我知道他没有台阶下，都说了请假陪我，这要是跑了算什么事。
“我已经没工作了，关键时刻你再当逃兵，老白要生气的，去吧！有问题打电话给我，ok的。”我挤出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
这已经成了我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有多少次我偏头痛发作的时候，或者他慢性胃炎发作的时候，另一个人只能嘴上说着我照顾你，然而心还挂在工作上。闹也闹了，委屈也委屈了，终究形成了这样的默契。
“白总跟人事部开会商讨你和孟总竞业禁止补偿金的事情，我尽量去帮你争取高一点。”周裕宁握着我的手，有些局促地解释。
都到了安排竞业禁止补偿金的地步，看来一切真的无法挽回了。在大型企业高管离职，尤其是掌握了公司商业机密或者关键客户、技术信息的员工，为了防止他们跳槽后带走公司机密，很多企业都会向他们支付竞业禁止补偿金，在一定期限内让他们在同行业甚至临近行业内不得从事相关工作。而锦森当初的竞业禁止制度，还是我亲自起草确立的，现在倒成了我自己来履行。
有点讽刺，有点心酸。
“赶紧走赶紧走，碍事！”我哥很配合地开始赶人，这个场景毕竟不是第一次。
周裕宁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病房，我和我哥都松了一口气，反而是他留在这里，大家都浑身不自在。
“给我看一眼手机好不好？就五分钟！”我对老哥撒娇，不用说他肯定给我没收关机了。
“看你个鬼，予阳跟我说你看了眼手机就晕厥过去的时候，我差点没揍他祭天，你还看！”老哥得理不饶人。
“现在不痛了……真的……昨天我老同学给我打电话了，我回一下信息，真的！”我开始编理由。
“谁？”我哥从兜里掏出手机，摁下开机键。
“顾檐。”我回答。
“那个憨批联系你干嘛？我说你是不是痛糊涂了，谁当初为这厮哔哔两句就哭得要死要活的！”我哥冷笑一声，说真的，我觉得我哥肯定上辈子杠梁成精，要不然怎么抬杠那么流利。
“他约我吃饭，老哥你再不给我，我跟老妈说你辞职出来创业了！哼！”我也对他使出杀手锏，本来他在协和心胸外科干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抽搐了，硬是辞职跑到深圳来创业。这事儿他都没敢跟老妈说，就说是调动到深圳分院来。这事儿我要抖落给老妈，我妈能直接把他大卸八块扔进深圳湾。
呵呵，咱俩互有把柄，看谁拧得过谁。
我哥果不其然把手机丢给我，指着我不情不愿地啰唆了一句：“就五分钟，多了我跟你拼命！”
我划开锁屏，昨天下午联系的猎头都没有回复我信息。我打开公司官网，把挂在上面的个人介绍复制黏贴，简单修改后，发给猎头们，有枣没枣打三竿。
微信底端菜单栏“通信录”里有个红标，点开一看“新的朋友”还真是顾檐发来的加好友请求。
我点了个通过，看到他发来的信息：大小姐，什么时候出来吃饭？
正当我思忖着怎么婉拒他比较好的时候，一个跟我私交甚好的猎头回我信息了：“虞总，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自己也知道，你作为核心高管之一，受竞业禁止限制，一旦生效这两年你可都没法在圈里找到工作。除非找完全跟医药不相关的法务岗，也不是不行，但说实话，出了这个圈子，外人看热闹，你出的事情稍稍一做背景调查都瞒不住。要是我能搞定你这单，以你的年薪，谁会不想挣这20%猎头顾问费。”
我刚好点开了这条语音，我哥和舒予阳跟着我一起静静地听完，气氛凝固了。
“嗨，多大事，大不了老哥养你两年！”我哥一拍胸脯，义薄云天。
舒予阳放下书，安慰我道：“你有没有房贷车贷？如果有，先用补偿金顶一阵子，工作的事情可以慢慢再看，也不急于这风口浪尖上一两天。”
“有套小户的房贷，一个月九千。竞业禁止补偿金，我当初给锦森定的时候，是按照深圳的惯例，离职前一年平均工资的50%，两万多，顶还是顶得住。”我长叹一口气，他说的也对，就算没了工作，我也不至于饿死或者靠人养活，焦虑感瞬间降低了很多。
顾檐的信息又来了：出来聊聊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接着还有一条：你这么记仇的吗？原谅我当初年少轻狂，现在诚心诚意请你吃饭道歉，赏个面子！
扶额， 这狗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变得这么没脸没皮。
我问老哥：“我什么时候能出院？顾檐约我吃饭，我好跟他说个时间。”
“今天能出院，但是你明天再去，还有，不许喝酒，不然打断你的腿！”我哥恶狠狠叮嘱，每回他都这么说，我从小忤逆他到大，腿儿都是好好的。
我给顾檐回复：明天中午吧，地点你定。
顾檐的回复也简单明了：一言为定。
我把手机还给老哥，又有点后悔答应顾檐，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奸即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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