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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舒予阳所说的，“人家举报我，是故意删除了风险预警提示”，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而且法律意见书经过我法务部三审三校排版定稿，最终才发出去，还抄送了投资部和财务部，没道理能搞什么幺蛾子，赤裸裸的诬告陷害！被我揪出来是谁，非把他大卸八块！
送走舒予阳，我一个人很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回想那天的投资分析会。
大概两周前，老白召集法务部、投资部、财务部的人开会，我依稀记得当时吵得不可开交的场面。
当时，财务部总经理瞿眉表示这宗收购存在财务风险的时候，孟旭日态度极其鲜明：“你说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哪家公司没点财务上走账的需求，合同和资金走向对不上很正常，大体上的资金进出项没有太大问题就行了。何况，这家药企一直在盈利，撇开马昔腾坦的首仿不说，能在挣钱就说明公司底子好。”
“说实话，我怀疑你们尽调根本没做到位，对方还有未提供的合同，我不信他们负债率没超过50%！供应商那边高达90%的应付账款，实际流动资金支付不足50%，最后给我一本账说轧平，还凭应收账款和固定资产增值计入算盈利？！孟旭日，这家公司是给你下药了吧，这么大问题看不懂，你干这行这么多年，你是睁眼瞎还是有意回避问题！”瞿眉高八度尖嗓音质疑孟旭日，瞿眉年纪比我大，原来是另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副总，锦森上市前一年被老白高薪挖来，她的专业水准我是信服的，何况她说的问题，我也认同。
当时我就义愤填膺地帮腔瞿眉：“我完全赞同瞿总的意见，别总说我在给你们找麻烦，这家公司的估值就是有过高的嫌疑。你们执意要买，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不值这个价，买回来亏不亏？马昔腾坦这个药，到底能赚多少钱是未来的事情，我们先看当下，这家公司也就是在盈利平衡点徘徊，而且这个盈利假如存在水分的话，我们花两千万买个乐子给同行看笑话？”
“这已经是我能压到的最低价，而且尽心又不止我们一家有收购意向，我们收购备案也通过了，没道理现在快到要签合同了，又要临时压价，这很难搞啊！”孟旭日十分为难。
“早干嘛去了？”我和瞿眉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主持会议的路明这时候做了个手势，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要把情绪带进来，就事论事。”
“ok,那我明确表个态，基于财务部的专业意见，结合我们关于尽调报告和公司实际调查得出的判断结论，我们认为尽心药业有存在隐形债务的可能。第一，该公司存在业务流、合同流、资金流、发票流四流不合一情形，而且尤其合同流与资金流不匹配，反映出这家公司治理不规范；第二，经查询，该公司厂房存在物上抵押，虽然出具合同显示抵押担保债权仅为三千万，但是如果存在重复抵押，或者厂房连同药品材料共同抵押，应收账款、可回收债权以及远期票据加起来能作为抵押物的价值至少扩大十倍以上，那么债务可能远远不止三千万，隐性债务风险极高。第三，该公司目前专利作价一千万，我认为不值。马腾昔坦尽管被认为有巨大市场前景，但该公司并没有建立相关销售渠道，且在国内肺动脉高压药品市场上不具有垄断性地位，该药上市后的营收前景未必能如预期。综上，我们建议将收购价压低至少30%，并设立对赌条件。”我看着坐在桌子尽头遥远对面的老白，一条一条说给他听。
老白似乎想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孟旭日一眼，却没开口，而是孟旭日接茬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说的问题，董事会都考虑过，风险越高，收益越大。当然，设立对赌条件这个建议我们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法务部给几个方案让我们参考一下。但是压价可能比较难，其他公司比如爱思卫龙、东陵医药、辉迈等国外药企也虎视眈眈盯着尽心药业，我们把价格压下去，就没什么竞争优势了。”
“哼，这种公司，仗着一个首仿药专利，还成香饽饽了！”我冷笑道。
路明缓缓开腔：“我也认真看了法务部出具的法律意见书草稿，说的问题也的确是问题，这个事情有争议，大家摊开来掰碎了说，然后形成一个一致意见再提交董事会参考决策，孟总这边目前还是要再多做做功课，查一下相关问题。这样吧，我给个期限，给你们投资部一天时间把项目投资参考意见完善，然后财务部审批，法务部三天后拿出法律意见书定稿，包括对赌方案，都汇总到我这里。你们互相之间也约开会多讨论讨论，统一意见。”
瞿眉冷不丁问了老白一句：“白总，你什么想法，说一下，财务部不是不能配合，如果行得通，我可以再看看该怎么操作？”
到底是财务部的老大，八面玲珑，一击必中关键要害。
开一早上到现在都没吱声的老白，眼皮一抬，说：“当然是想买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个公司有问题不是问题，关键是这个问题我们吃不吃得消，只要吃得消，就不叫问题。”
孟旭日瞪了我一眼，我装没看到。
那时我心中暗想，呸，一群唯利是图的家伙！
之后的事情，无非就是孟旭日约我开会又吵了一架，咱俩谁也没说服谁，他写他的投资意见，我写我的法律意见，不过对赌方案他倒是采纳了。后来董事会上，最终通过收购决议，签约大吉，万事如意。我觉得吧，既然大家都认为没啥大问题，也许就是我过度紧张了，我还反思了一下，以后不要那么上纲上线，债务嘛，谁家公司没有，集团只要吃得消都不是问题。
紧接着，尽心就爆发了隐形债务问题。
等等，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核心问题，尽心药业的隐形债务问题，到底是怎么爆出来的？凡事皆有缘由，到底哪家媒体率先披露了这个消息，按照一贯的尿性，如果做空庄家要搞事儿，必然是时机成熟爆料。料爆完了，就得核实，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隐形债务问题。集团到目前除了那个模棱两可的公告，并没有一个确切结论，尽心药业是不是真的存在六亿隐形债务，尽心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承认或否认。而我和孟旭日就在一切还未有定论时被推出去斩了，这时候我已经百分百认为，这就是个局，只是我不知道到底谁做的局。
我用微信微博搜索相关新闻，果然找到了最早爆料尽心债务问题的那个自媒体公众号：梧桐树秘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