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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城郊，竹苑墙下，一袭白衣的顾宁曦抱着双臂靠墙而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易天琊坐在她对面的石阶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她。
“小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一次做的过了。”她知道易天琊在看她，于是出声问道。
“宁曦姐是说对季倾城？”他想了一下，“我只能说，我们的目的是不容质疑的，但是用的手段实在不堪。”
顾宁曦自嘲一笑：“怪我没本事……”
“你别这么说。”易天琊打断了她，“这儿的所有人都可以自责没本事，你可不行。我常常想，要是没有宁曦姐的话，我们这些人早就死在这座城里了。若是我能够学全师父的九问，若是我能早一点掌握附灵术，若是我以前练功再勤奋一些，也许现在我就能堂堂正正地和季倾城一决胜负。”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要是季倾城是我们中的一员就好了。”
易天琊见她心情低沉，便开玩笑道：“如果真的这样，姐姐你可能就做不了云中剑的头儿了，山庄的老家伙们会更青睐季倾城。”
顾宁曦淡淡一笑，说：“那也很好啊，那我就跟你们一样了。”
“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易天琊认真地说，“我可从来没觉得宁曦姐与我们有什么区别，是你自己总觉得自己负有长辈之责，总想为我们承担责任，把自己搞的这么累。”
“小易……”顾宁曦吃惊地看着他。
易天琊站了起来，他对顾宁曦说：“我也就算了，姐姐可不能在大家面前再表现出这个样子。我们这个队伍全是靠你撑着的，哪怕你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要让大家看到你最好的一面。现在季倾城已经不是我们的阻碍了，下一步，该我们全面进攻了吧？”
顾宁曦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欣赏的意味，她对易天琊问道：“那你认为我们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做？”
“消灭锦衣卫的卫长们，寻找刺杀黄岑贤的机会。”
“我也是这样想的。”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忽然话锋一转道：“小易，如果我倒下了，这里就由你来接手。”
易天琊愣了一下，讪笑道：“姐姐又瞎说了，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头儿，你怎么能倒下。”
她轻松地笑了一下，耸肩说：“强如季倾城都免不了这个下场，我当然要有这个觉悟。”
帝都东郊渡口。
“卫长，从此河顺流而下就能去到梓云山。”井笑淮对登船的季倾城说道，“我们就此别过了。”
季倾城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道：“还有一件事，希望阁下能够帮忙。”
井笑淮略微有些诧异，接过了那封信问道：“是什么事？”
季倾城微微苦笑，说：“我的师妹东城卉现任锦衣卫十卫卫长，我现在独自离去对她总是不好，你将此信交给她，她就知道该怎么找我。我已经在信里说明，她不会为难你们。”
“也好，这样我们便不用与她交手了。”井笑淮笑了笑，“多谢卫长。”
季倾城摇头：“只是阁下先不要向她坦白我与你们交手当天的事情。我师妹若知我断腕之事，恐怕不会轻易与你们和解。”
井笑淮愣了一下，低下头叹服道：“卫……不，现在这个称呼已经不合适了。季兄，我佩服你的为人。倘若不是时局若此，阵营对立，我们也不至于会走到今日。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季兄。”
“季某已是半个废人，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季倾城问道。
井笑淮看了一眼华蝶，抿了抿嘴，道：“照顾好她。”
华蝶听到他的话呆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井笑淮却抬起手制止了她。
“你已经被逐出荒芜，在下也只能言尽于此了。”他故作洒脱地笑了，“从今往后我与二位形同陌路，山高水长，后会无期。珍重。”
季倾城提起左手作别，忽然神色一滞，皱起眉头看往远处。
井笑淮也察觉有异，回身看去，只见一矮瘦老人骑黄马而来，身后一里之外扬沙浮尘，影影绰绰有数不清的人影。
季倾城心里一沉，正待发船，却听那骑黄马的老人尖声高喊道：“倾城，走这么急，连我都不见一面吗？”
“此人是……”夜叉不解地问道。
“黄岑贤。”井笑淮冷冷地说，“他就是我们要杀的阉党头子。”
“什么？”夜叉眼神一凌，手已经按在了腰侧的剑柄上。
“厉兄不要意气。”井笑淮按住了他的手，“黄岑贤身后的烟尘里恐怕就是锦衣卫精锐，我们先不要暴露的好。”
夜叉知道他说的有理，默默退到一边。
那一骑黄马停在了十步之外，黄岑贤与季倾城隔空对望，听见季倾城叫了他一声“黄大人”。
“倾城，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中元节后，你怎么现在就要走？”黄岑贤尖细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在下已经没了右手，不能再为黄大人效力了，请大人高抬贵手，放我还乡。”他举起缠着纱布的右腕道。
黄岑贤盯着他的右手，缓缓摇头，说：“那日的事情，我已听说了，倾城，你让我很失望。你本该是个执剑在手无惧天下的英雄，可你偏偏自暴自弃。”
“大人听何人说的？”季倾城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黄岑贤愣了一瞬间，已经察觉到自己失言，但仍是说道：“掩月湖自有我的耳目。”
船上的季倾城哑然失笑，点头道：“大人在掩月湖既有耳目，那日我身陷荒芜众人围攻，周旋对峙近半个时辰，不见周边卫所有一兵半卒前来救援。大人，究竟是倾城对不起大人，还是大人对不起我？”
“以你的剑术，自保不难。”黄岑贤淡淡地说。
“即使是面对云体风身与骁武之血？”季倾城轻轻冷笑，“大人怕是早已对我疑心，希望那一日我与荒芜死斗，两败俱伤才好。”
黄岑贤面有怒色，斥责道：“季倾城！你还不迷途知返？杀了你身边那几个逆党，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季倾城看了一眼身边的华蝶，微微一笑，转而对黄岑贤说：“大人，我这些年的每个日日夜夜，那一天不是行走在迷途之上？我已经累了，还望大人看在我昔日苦劳的份上，高抬贵手。”
黄岑贤的脸僵住了，他指着华蝶问：“你是决意不肯杀她了？倾城，难道你不怕死吗？”
“若我惜命剩过惜人，当日又怎会有断腕之举？”季倾城面上也有了怒色，“大人不要太看不起我了！”
黄岑贤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拨马回身，扬手下令道：“季倾城叛我离去，视如逆党，杀无赦。”
远处的锦衣卫们策马冲了上来，为首的打着一面旗子，旗上的花纹是碎花箭。
“是四卫所。”井笑淮认了出来，他忽然拔出刀来，一刀斩断了系在岸上的缆绳，对季倾城说道：“你们快走吧，这里我们挡着。”
“追兵这么多，两位怎么可能……”季倾城大惊。
井笑淮推了小船一把，冲他道：“卫长也不要太看不起我们荒芜，顾左使交代了要保你二人平安。卫长和我们交手多年，可知道我们后半句口令？”
季倾城心里一震，脱口而出道：“沐身浴血，不死不休。”
井笑淮扬起嘴角：“是了，不死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