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客栈，易天琊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月冷交代了。
“吴副使不是我杀的，宁曦姐给我的任务是替动手刺杀的人望风。宁曦姐也真是太谨慎了，那个吴副使从妓院里出来怎么可能带大队侍卫，而且他有烂醉如泥，真的是一刀就被宰了。估计那个被派去执行任务的家伙都觉得杀这种人脏了手，可怜我这个负责侦查望风的人吹了大半夜风结果看他凌晨的时候就被一刀结果了。诶，不值……”易天琊边说边摇头。
月冷在一边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那你知道谁是那个被派去的刺客吗？”
“知道，虽然隔的挺远的，但是看他的身材和用的奇怪的刀，我就知道了。”易天琊得意地笑了。
“獠牙吗？他也来了啊……”月冷吸了口气。
“是啊，宁曦姐这一次赌的可挺大的，精锐尽出。”
月冷看他脸色不太好，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转换话题道：“放心，没问题的，有宁曦姐统一指挥，我们又都是对自己身手有自信的人，小心谨慎就不会出大问题。”
易天琊看了看她一脸无邪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说：“好吧，总之我的私心就是这次任务里保护好你。毕竟我答应你那个倔强的哥哥照顾你的。”
月冷悄悄抓住了他的手，说：“我的私心和你不一样，我希望这次任务我们能一起顺利地完成，来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也好好的！”
房间外传来了叩门的声音。
“天涯，孤雪，你们都在吗？”顾宁曦在门外问道。
“宁曦姐。”易天琊去开了门，“我们都在，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二月十日大家再一起聚首的吗？”
顾宁曦也没有绕弯子，直来直去地说：“现在任务出了点意外需要我们先处理，我来通知你们一声，我们暂时不和锦衣卫正面交锋。”
天琊愣了一下：“为什么？”
顾宁曦英气的眉毛挑了一下，说：“有人袭击了军械库，夺走了四百具本该交给辽东守军的重型军弩，正赶上夏军的冬季攻势展开，杨易行已经为此焦头烂额了。组织的情报评估决定让我们先想办法找到这丢失的四百具弩。”
“锦衣卫一定也在找这些军器，宁曦姐你也发现最近锦衣卫的行动很频繁吧？我们要是也掺和进去，一定免不了和锦衣卫照面交手的。”易天琊冷静地分析道。
“对，所以我想的是，”顾宁曦顿了一下，“我们要暂时和锦衣卫联手。”
“什么！”“联手？”
易天琊和关月冷震惊地看着她。
在天琊和月冷的认知里，锦衣卫算是死敌，虽然他们在南疆也曾和陈洛等锦衣卫联手过，不过当时的主导权是在他们手上的，并且南疆与帝都根本不能同语。
顾宁曦两手拍在天琊和月冷两人肩上：“安心，宁曦姐不会把你们送到危险的地方去的，既然要联手，我就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东门外，白雁书扫视着来来去去经过城门检查的人流，他的身后是一群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黑甲武士。锦衣卫第六卫的旗帜“寂静之虎”在风雨中依旧保持着威风霸气，那只低头俯嗅蔷薇的猛虎用凌厉逼人的双目散发出强大的震慑力。
白雁书和六卫已经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但是没有发现丢失的弩具的踪影。
他站的笔直，像一棵挺拔的松树，站在他身旁的高挑女子一手按着剑，一手替他打着伞。
“束素，没什么雨了，把伞收了吧。”白雁书不知道是第几次轻声对身边的女子说道，“我有斗笠和蓑衣，没什么关系的。”
“没事我不累。”南束素微微一笑，“能给卫长打伞的女子可不多呢，我很荣幸！”
“你是在说我不够高吗？我觉得是束素你太高了。”白雁书眨了眨眼，“行了把伞收了吧，兄弟们都在雨中站着看着呢。”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站着看着了，谁敢有意见我收拾他去。”南束素说着回头瞪了一下憋着笑的江树。
白雁书无奈地哎了一声，突然幽幽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雨下了好些天了。”
“是啊，护城河的水都快满上来了，城里有些地方积水也挺严重的，估计要开水闸泄水了吧。”南束素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远处又有一片乌云过来了，卫长，这雨下不停了。”
白雁书看了看天，默默地从南束素手里把伞拿了过来。
“卫长，我特别讨厌下雨，尤其是这种不大不小的雨。”
他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便没有接话。
“家父就是死在这样的雨中的，不过是在夜里。”南束素低下头去，斗笠的边沿遮住了她的脸。
白雁书震了一下，轻声问道：“荒芜干的么？”
“听说是，那时候我太小了，记不清了。”她说，“这也是我来六卫的动力，听人说家父生前是个好官，本不该这样死去的。”
“南大人的事情，我听师父说过。”白雁书回忆道，“师父倒是没有断言就是荒芜做的，但他的确说南大人是个好官。真没想到，束素你是因为这个才要做锦衣卫。”
南束素笑了笑，说：“名声什么的我不在乎，只是期待着与荒芜交手。”
白雁书刚想说几句鼓励她的话，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眯着眼凝视着地面流动的雨水，感觉好像之前错过了什么。
“束素，你早先和我说什么？”
“我……特别讨厌下雨。”她不解其意。
“不是这句。”白雁书摇了摇头。
“我说有一片乌云飘过来了，这雨要下不停了。怎么了？”南束素转过脸看他，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半边被雨水沾湿了。
“不是，你之前说……开闸放水。”白雁书猛地想起来了。
“哦，是啊，城里的积水再不排泄掉，帝都快要可以养鱼了吧。”她笑呵呵地说着一个不太合时宜的玩笑话。
“糟了糟了糟了。”白雁书右手一拳砸在自己左手手心，自言自语道：“雷正楠在东昊门来不及叫他了，离西华门最近的是季倾城的一卫所啊。”
“江树。”白雁书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把南束素吓了一跳。
“在！卫长有何吩咐！”后面站着的副手江树上前一步。
“你去帮我带话给季倾城卫长，让他安排人手关注水闸，城中积水过多，开闸泄水不可避免，小心贼人利用水门偷运武器出城。”
雷正楠和自己的人都来不及调去水闸了，虽然不情不愿，白雁书也只好寄希望于季倾城的一卫能赶过去。
不到片刻江树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斗笠都歪到了一边：“卫长！不好了！水闸守卫不知何时被人杀死替换。半个时辰前……水门已经开闸，贼人可能已经把武器运出城了！季卫长已经委托三卫长带骑兵出城循水道追踪，我们怎么办？”
“地图。”白雁书向后伸手。
南束素利落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取出一卷地图递过去。
“西华门水道汇入商水，商水流经之地一马平川，唯有一处小森林可以藏匿。”白雁书指着图纸分析道，“三卫配有军马，以千卫长的能耐，在这一带追上应该不难，这样一来贼人只能进林躲避追击。”
南束素接话道：“森林南方不远就是山陵地带，中间大概只有几里的空地名叫‘干湖川’，贼人应该会以林子为掩护向山中退走。卫长，我们是不是要赶到干湖川那里阻截他们？”
白雁书收起地图丢还给她：“聪明，就是这样。不过我们不像三卫所，我们没有军马，所以得赶快出发。”
南束素脑袋一歪，目光落向了白雁书身后：“卫长你看那边。”
白雁书回头，只见远处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锦衣卫向这边跑过来，他只道是有新的命令，便停在原地等着。
那人跑近了，摘下斗笠，露出的半副铁面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卫长，借调你六卫所一用。”季倾城言简意赅，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赶去干湖川阻截么？”白雁书看着他，把手里的伞交给了南束素，有些挑衅地问道。
季倾城点点头：“白卫长果然也想到了。”
“就算季大人你不来，我们也准备出发了，劳烦季大人亲自过来传令，真是抱歉了。”白雁书自认为这一次自己不输于季倾城，心里有些得意。
季倾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如果只是传令，季某就不亲自过来了。白卫长，请随我去城防司。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城防司准备好军马，助六卫一臂之力。”
白雁书愣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味道，赶忙谢道：“多谢季卫长，请带路吧。”
季倾城回头看了一眼南束素，眼神有些恍惚。
“季大人，怎么了？”南束素奇怪地问他。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旧事。”他答道，不自觉地笑了笑，“卫士们都很喜欢你，以前东城卉还在一卫的时候，就像你现在一样。”
“那天我们六卫从柳兰坊巡逻经过，在遇见季大人您之前，也遇见了东城卫长。”南束素说道，“她好像刚刚哭过。”
季倾城的背影明显震了一下。
“束素，不说奇怪的话。”白雁书出言道，“现在是执行任务呢。”
“不碍事。”季倾城头也不回地说，“南姑娘的体力挺好的，能跟得上我们，还能有余裕说话。”
南束素露出了骄傲的表情，笑道：“卫长平时练我们练的很严格，而且我也很努力的，季大人可千万别因为我是女人而小看我。”
季倾城说：“我从不小看任何人。何况我知道，南姑娘身负血海深仇。”
南束素愣了：“家父遇刺的时候，季大人还没有入主锦衣卫吧？季大人怎么知道的？”
“听刘大人提起过。”他说，“之前刘大人执掌六卫的时候，季某有幸与刘大人一起办过几个案子。”
“你和刘大人……”白雁书刚刚想问些什么，城防司的大门已经到了，门前是整整一百匹军马。
季倾城跳上马背，对白雁书说：“想知道什么回来再说，现在去干湖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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