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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云翔城东，武备府军械司门前站满了手执火把的黑衣军士。
白雁书从马上下来，穿过由两边的锦衣卫卫士分列而成的长道，径直来到存放军械的武库内。
军械库主管蔡随群看见白雁书带着冷峻的表情走来，隔的老远就吓得跪倒在地上。他不认识年轻的白雁书，但是他认识白雁书白色的袍子上秀的那只伏在蔷薇丛中的猛虎。
“虎蔷薇”，锦衣卫六大卫所中赫赫有名的第六卫的标志，六卫也因此被号为“虎卫”。
“下官白雁书，暂领锦衣亲军第六卫所，负责彻查此案。蔡大人先起来吧，下官是来调查办案的，暂时没有接到拿蔡大人下狱问罪的命令。”
武备府军械库主管是正四品，因此白雁书对蔡随群自称下官。但是双方都清楚，这不过是形式上的一点点尊重罢了。锦衣卫卫长官品虽低，在这个非常时期却有着秘捕刑讯先斩后奏的权力，而蔡随群说白了不过是个管理兵器库的。就算现在白雁书以失职为名把蔡随群给杀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那个时候才是青离五年末，那个时候白卫长的心情还很年轻，非常的年轻。他才当上锦衣卫卫长没多久，对这个守卫王都的职业还充满憧憬和希望。所以他并没有杀蔡随群的心思，只是单纯抱着来了解情况的态度来见蔡随群。
但是当蔡随群领着白雁书看了失窃的武库的时候，即使是白雁书心情再年轻也忍不住震惊，因为失窃的是四百具最新造好还没投入使用的连发重弩。
“蔡大人……”
“白卫长……”
“你知道这四百具弩到了乱臣贼子手里，云翔帝都会死……多少人吗？”
没等蔡随群回答，白雁书已经甩手离去，他快步走出军械司，对等候在外的数百名六卫部属命令道：“派人传令各城门守卫，明日不得开门，封锁全城，不许放任何人出去，搜查所有企图过城门的车队。”
“遵命！”
“仅仅靠我们六卫还不够，带着我的腰牌去联系雷正楠的九卫，黄大人那边我去解释。”他又对副手江树吩咐道。
江树点点头，说：“我马上去联络九卫的雷卫长。”
西华巷锦衣卫第九卫卫所驻地，一个披甲的年轻人仔细看过了手中那块“白”字腰牌，对江树说：“白雁书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召集人手！”
江树心中大喜，道：“多谢雷卫长！”
“谢什么，大家都是同袍，这年头帝都的安全还得靠我们各个卫所精诚团结！”雷正楠传下命令，回头对江树说，“当初锦衣卫初建只有六个卫所，从去年局势紧张开始扩编，现今发展到十二卫，在团结协作上反倒不如从前了。在你调入六卫任副官之前，我和白雁书都是六卫刘劲杉大人麾下，我和你们卫长有过命之交。”
雷正楠说着从桌案下的抽屉中拿出一小块破旧的布料给江树看。
江树接过来看了，一愣，上面的图案分明与自己衣服右臂上的六卫徽记一模一样。
“六卫的寂静之虎徽记，我调任九卫卫长之前从在六卫穿过的戎装上撕下来的。”雷正楠谈及往事，神情满是怀念。
点齐了人手，雷正楠和江树火速驰援白雁书。
九卫的雷霆翼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锦衣卫十二卫徽记各自不同，三卫的雪中梅、六卫的虎蔷薇、九卫的雷霆翼和十卫的血星月都是赫赫有名的，但是要说最让人畏惧的锦衣卫卫所徽记，当属锦衣第一卫的“剑刃网”。
但是在三年以前，一卫的徽记并不是现在的剑刃网，至于是什么估计也很少有人记得了。那时候锦衣六卫中最有名的还是刘劲杉的六卫，刘劲杉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加上勇谋兼备，在锦衣卫六大卫所中声望都很高，得了一个外号叫“虎神”。
直到三年前，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被大内总管黄岑贤莫名其妙破格提拔为锦衣卫一卫卫长，并且在接二连三办了几件有名的大案之后名声鹊起。此人就是当今锦衣卫十二卫长之首，人称“铁面杀神”的一卫长季倾城，因为季倾城时常以半块铁面具遮颜，故得此称号。其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连“虎神”刘劲杉都曾经诚服地说：“季卫长剑术之绝天下少有。”
半年前刘劲杉在江州查案时意外身亡，六卫由他一手带出来的年轻人白雁书接手。原先刘劲杉在时，六卫与一卫平分秋色，刘劲杉离开后他的后继者白雁书虽然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但终究比不上如日中天的季倾城，一卫的风头势不可挡地盖过了六卫。
白雁书一直觉得以季倾城的能力不应该查不到杀害刘劲杉的凶手，他虽然从来不说，但心里对那位铁面卫长还是有些看法的。与白雁书有同样想法的在六卫中有不少人，六卫于是与一卫不睦。军械库案发时，白雁书首先想到的是向自己的故交九卫雷正楠求助而不是实力最强的一卫。
雷正楠和白雁书在东昊门的藏兵洞聚首，两人都只带了十几个部下，其他人手都已经派出去封锁各处城门了。其实各出城门都已在日落之前封闭，白雁书此举主要是担心劫夺军械库的人伪装运送军辎骗开城门，毕竟军械库遭袭才是不久之前的事，各城门处的守卫未必已经得知消息。
“真不好意思，大半夜把你们轮休的九卫所整的如临大敌的。”白雁书一见雷正楠，笑着跟老朋友客套了一句。
雷正楠比较耿直，没觉出白雁书玩笑的意味，很认真地回答他说：“军械库遇袭不是小事，丢了四百具弩更不是小事，还是在帝都动的手，是该如临大敌的。”
白雁书点点头，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东昊门的值守，确定从军械库遭袭到现在的一个多时辰里没有人试图从这道门出城过。现在我们就在这等其他几处城门的回应。”
雷正楠耿直归耿直但并不蠢，他顺着白雁书的话说：“如果其他几门也没有异常出入，那么说明抢了弩的贼人还藏在帝都城里。那我们是要搜城吗？”
“如果真的还在城里，那是一定要搜的。”白雁书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并没有蓄胡子，但这是他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要搜应该也不难，四百具弩，藏起来不容易。”
雷正楠接话道：“是不好藏，但关键是我们两个卫所的人手怎么够又看住四门又搜索全城的？老白，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季倾城？”
说到季倾城，白雁书就板起了脸，说：“一卫所估计正为前一批军弩被劫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再说我和季倾城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难道我腆着脸去求人家？而且一卫一旦插手进这件事情来，倒时候就全是季倾城的功劳了。我可不想再听什么铁面剑神天下无敌的话了。”
雷正楠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友，说：“其实说起公事的话，我个人觉得季倾城并没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老白，你有些时候太偏执了。”
“行了行了，你知道我的，我并不是贪什么功劳，我不在乎这些的。”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握紧了的右拳，“我只是想证明，锦衣卫并不是只有一个季倾城能干而已，锦衣卫也并不是只有一个剑刃网而已！”
雷正楠拍了拍他的肩膀：“壮哉！白雁书。不过眼下的情况就是你我无力进行搜索，也无权调动其余卫所。既然你不愿意和季倾城打交道，那就我去好了。你负责和黄大人汇报此事。”
白雁书看了看他认真的神情，也知道军械库这件事关系实在重大，的确有让黄岑贤知晓的必要，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