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云翔城外，位于城郊竹苑的荒芜秘密据点内，此时聚在一起的云中剑们各自脸上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景象。
这一次潜入帝都行动的过程中意外直面了季倾城的剑锋，一众自诩精兵强将的云中剑精锐们收获的却是首领顾宁曦轻伤、关月冷轻伤、易天琊重伤的结局。其他人员虽然没有直面季倾城的经历，但看到他们三个落下的伤就可以想象那位盛传之下的季指挥使名下不虚。
我们能打倒季倾城吗？传说中的铁面杀神，锦衣卫的第一人。在此之前，没有人对这个问题有过多少忧虑，但现在它却成了所有人的脑海中萦绕纠缠的死结。
虞秀卿和柳歌瑜两人面面相觑，如果要对付季倾城的剑，他二人应该是率先要站出来的。但这一次行动顾宁曦却出于别的考虑把他们留在了后方，所以他们没有亲眼目睹季倾城剑术的机会。
“毫无疑问，劫火行动想要继续下去，就必须打倒季倾城。”顾宁曦背上的伤口并不算严重，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后对身体活动没有产生太多影响。
精锐们抬起头看她，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计划。
季倾城之前虽然表现出不小的自负，但本质上却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而且他对局势的拿捏格外有分寸，说是游刃有余都不为过。
“季倾城的剑术我已经领教过了，前所未有的强。”她凝重地说道，“我甚至不确定是否超过巅峰时期的步涉川老师。”
超过创造了独步天下的“剑中九诀”的步涉川？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震，尤其是虞秀卿和柳歌瑜二人更是觉得难以置信。
安鹤咬着嘴唇，轻声道：“即使我们一起上也没有办法制服他吗？”
顾宁曦摇头：“季倾城可不是傻瓜，怎么才能营造出我们围攻他的局面呢？帝都城里可是锦衣卫的天下，我们的敌人远远不止一个季倾城。”
井笑淮沉吟道：“所以还是得一击必杀是吧？不能拖延，甚至不能稍微有一点点的缠斗。”
“没错，我们没有缠斗的机会，必须一击必杀。”
之前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厉琰坐在下首，他此时出声道：“难道季倾城就没有弱点吗？”
“从我们目前的观察来看，几乎无懈可击。”虞秀卿在那里听了很久，此时有条有理地分析着局面，“季倾城本人是一流的剑士，强过我们任何一个。他没有亲人牵挂，情感上没有可以利用的弱点。加上他的头脑很清晰，和我们交手多年，对我们了解太透彻，一般的设局对他来说没有意义。最后，他身居高位，整个锦衣卫几乎都在他控制之下，他直接掌握的一卫也是其中精锐，好手很多。”
所有人都沉默了，虞秀卿说出的四条是季倾城对他们所拥有的绝对优势。但是眼下如果不能解决季倾城的威胁，荒芜游侠在帝都的行动将无法进行下去，更不用说劫火计划的实行了。
“宁曦姐，所谓‘劫火’行动的核心是消灭阉党首领和其爪牙锦衣卫吧。”公羽缨突然出声问道。
“没错，这是我们最初的打算。”顾宁曦说，“刺杀黄岑贤是这个计划的最终目标，但其本身是针对锦衣卫的打击。”
“消灭锦衣卫的卫长们？”关月冷追问道。
“对，只有这样才能震慑阉党的爪牙。”顾宁曦肯定地说，“锦衣卫的十二个卫长中，除了季倾城没有值得我忧虑的。虽然……我早已经预见到和季倾城针锋相对的一天，但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是如此艰难。”
大厅内一时之间又陷入了沉寂。
“我回来了。”推门进来的是身材瘦小的慕怀楚，他摘下了脸上的獠牙面具，露出清秀的脸庞来。
“你不是说这里待不习惯吗？”顾宁曦歪着头看他。
慕怀楚没有谈笑的意思，而是严肃地望着她，单刀直入地问：“从城里撤退出来后，你有和林骁说过话吗？”
顾宁曦被他问的一愣，说：“林骁不是往南城的的据点撤退的吗？之前线人传信过来说他失血过多昏过去了，但生命没有危险。”
慕怀楚皱了皱眉说：“那我就有义务告诉你一件事情，或许会有帮助，我这趟没白来。”
“什么事情？”顾宁曦感觉到他的凝重，但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什么来。
“宁曦姐，华蝶可能已经背叛组织了，我不久前才得知她和季倾城早就认识的，他们还有一定的交情。”慕怀楚沉声缓缓说道，“我在掩月湖亲耳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季倾城当时没有阻拦我带走受伤的林骁，理由是我帮他杀死了茅据安。”
除了顾宁曦本人和秋安鹤，在场的众人在听到他的话时都陷入了震惊。
顾宁曦很冷静地说道：“华蝶应该不可能背叛，否则她不会舍身保护受伤的林骁，当时她就应该把林骁交给茅据安。”
“那她也一定和季倾城有一腿。”慕怀楚说，“这种重要的情报她应该上报的。宁曦姐，你给个命令吧，我这就去把华蝶带过来，按云中剑内部的铁律办。”
“有一腿没一腿的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她打断了他的话，“另外这件事其实在进攻卫家山之前我就有所了解了，当时是林骁和安鹤最先发现的。我要见华蝶。见过她之后，一切自有定论。”
“你想把对付季倾城的希望寄托于华蝶身上？”慕怀楚惊讶道。
顾宁曦点头：“虽然这个想法看起来有些卑鄙……可是，这或许是我们唯一打倒季倾城的机会了。阿鹤，你准备一下，跟我去见见华蝶。”
“如果……如果华蝶不配合我们呢？”安鹤担忧道，“要是她和季倾城已经有了情愫……”
“视情节而定，若未泄露组织秘密，仅仅个人行为，逐出组织。”在门口的少年抱着双手说道，“若有危害，我建议就地格杀。”
“好歹也是一起行动的战友啊！而且人家刚刚遭遇了……”安鹤对慕怀楚那冷血的话语颇有不满，责怪道：“没有利用价值就杀掉吗？那你和我们的敌人有什么区别啊！”
獠牙回头看她，眼神清澈明亮：“杀人本来就没有区别，无关利用价值。我只是在说最好的办法。利用华蝶设下陷阱，然后围杀季倾城，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否则，就凭你们，有自信能在他剑下走上三招的吗？”
他扫视了一圈，低语道：“要是觉得做这些事情脏手，退后看我做就行了。在场的人里，也只有我配得上厉鬼之名。”
顾宁曦听着他说的话，感到了那份藏在桀骜锋利的外表下的委屈，她走上前一步，想要对他说什么，却被他挥挥手打断了。
“宁曦姐你尽快去联络华蝶吧。”他向顾宁曦鞠了一躬说，“今天我还有些事情，必须要赶回去了。”
“我送你到门口。”顾宁曦坚持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竹苑的门，夕阳迟暮，远山烧红。
“小楚。”顾宁曦的手轻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易天琊他没事吧？”慕怀楚似是云淡风轻地问道。
“没事。”她苦笑着答道，“他要是有你的本事，也不会伤成这样。”
慕怀楚听了她的后半句话，郑重地望着她道：“易天琊可能火候还不够，但他有一点说的很对。”
顾宁曦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做好舍弃什么的觉悟，不敢僭越所谓的最佳策略，我们一定无法战胜敌人。”
顾宁曦的眼神略微黯淡，低声道：“连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一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他抓了抓头发说，“如果一味追求最佳策略的话，獠牙鬼早就死了。”
“林骁失败的……”她忽然想起了要叮嘱他的事情。
慕怀楚截断了她的话：“大理寺卿任翘楚是么，我会杀了他的。”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她道。
“全身而退。”他颔首，“放心，我会留着命陪姐姐去会一会季倾城。”
夕阳的余晖洒在男孩的头发上，他整个人都罩在淡淡的金光里，顾宁曦甚至能看见他英气的脸颊轮廓上细细的绒毛。她很想给这个孩子一个拥抱，但最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时并不是适合的时机，她在心里想，她的角色是这里所有人的最高指挥官，是战争领袖，而不是家中慈姐。或许在他离开荒芜山庄、被推上这个城这片残忍的战场的时候，拥抱的时机就已经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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