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剑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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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冷跟着虞秀卿穿过荒芜山庄中复杂的小道,最终来到了后山的一片大湖前。

这是一片寂静之处,除了他二人外再也看不到其他荒芜的身影。湖的对岸半山上隐隐约约有一座古刹,似乎有不太真切的钟声从那古刹中传来,飘过湖面,直达此处。

湖面无风,定如明镜。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关月冷有点警惕地看着虞秀卿。

她从见面一开始便对这个少年没有好感,因为这个少年一开始便带着嘲弄般的笑意对自己说话。

此时他带着自己来到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关月冷只觉得他别有用心。

难道这位年少的荒芜宗主与易天琊有过节?她暗自猜想,易天琊与顾宁曦似乎交情密切,而这个人与顾宁曦是竞争关系,那么他就会因此与易天琊不睦?

关月冷打量着虞秀卿,后者脸上的微笑让她觉得仿佛暗含着什么阴谋,也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想。

“这儿的视野很广阔,不是吗?”虞秀卿说了一句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

“易天琊还不是云中剑特遣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在这里眺望湖对岸的古刹。”他说,“我们共同的老师也在这里分别教授给我们了他的刀剑双绝。”

关月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你是易天琊带来的人,其实我不该太刁难你。”虞秀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面上有矛盾之色,“但是云中剑自创立以来便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未通过考核便能加入我们的,所以,接下来可能会有得罪的地方。”

关月冷望着他:“要比试吗?”

“当然。”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武艺是最基本的一环。”

“在这里?”她的手握住了自己的长刀锁月的刀柄。

“就在这里。”虞秀卿说,“不过得等一个人来。”

“等谁?”

“一个荒芜的传奇。”他的语气很庄重,“易天琊没有和你提过吗?我和他共同的老师,步涉川。”

关月冷听过这个名字,她点头:“前辈会为我们的比试做评判吗?”

“评判?评判当然是取决于我。”虞秀卿莞尔一笑,“步涉川教席是来保证我们中不会有人受伤的。”

“是来保护我的吧?”关月冷蹙眉,“虞公子你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不自信的人。”

“不,其实我对骁武之血还是心怀敬畏的。”他说出了让关月冷感到意外的话,“虽然我的剑也能够发动附灵云体风身,但这只是云中剑内部的一次试手,没有必要搞得你死我活的。”

“你知道我有骁武之血,为什么还要搞这个比试。”关月冷略有不满,“不是多此一举吗?”

“于公于私这一场都要比的。”虞秀卿认真地说,“云中剑的仪式从不改变,以及我想试一试你这位在卷宗中被称为朔方叶氏三百年来最强骁武之血拥有者的本事。”

这家伙是武痴吗?怎么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关月冷奇怪地想着。

“你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虞秀卿忽然说道。

关月冷诧异四顾:“步涉川前辈到了吗?”

“他已经到了。”虞秀卿说着看向湖边的一个亭子。

关月冷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那个亭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蓄着长胡子白衣中年人。

虞秀卿向亭中的中年人遥遥行礼,然后转向关月冷:“请赐教。”

关月冷努了努嘴角,按在刀柄上的手忽然变成了反手握刀的姿势。

她在一瞬间冲向了虞秀卿,并且模仿了易天琊常用的刀中九问中的雷行。关月冷模仿的雷行与易天琊的区别只在于易天琊施展雷行时用的是左手刀,而关月冷还是惯常的右手刀。

她太想击败这个年轻人,所以一出手便已经迫使自己将骁武之血的潜能释放到极致。

虞秀卿立在原地,面对这雷厉风行的一刀,他左手将剑鞘握在身前,右手拔剑一寸。

那一寸出鞘的剑刃恰到好处地封住了关月冷锁月长刀的中段,并且以一股奇怪的劲力将她的刀弹了起来。

关月冷凭着骁武之血强化下惊人的腕力强行逆转被弹开的刀势。即便有骁武之血加身,她依然感受到手腕处剧烈的疼痛感,但她强忍住了这阵剧痛,将刀刃二次压向虞秀卿。

虞秀卿再次拔剑一寸,那一寸出鞘的剑刃又一次诡异地封在了锁月长刀的中段,并将之弹起。

这一次关月冷看清了他的手法,那是一种巧妙的用劲技巧,似乎有着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她不再试图用蛮力去维持刀势,而是抽身后退一段,希望避开对方可能的还击。

然而虞秀卿始终保持着左手将剑鞘握在身前,右手握着剑柄蓄势待发的姿态站在原地,没有对她进行追击。

“你不还手?”关月冷迟疑地看着他。

“与其关心我还不还手,还是先想想怎么破解弹剑吧。”虞秀卿认真地说道。

关月冷咬牙,虞秀卿那一手玄妙的拔剑是她从未见过的武术,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他是如何将自己的刀弹起来的,但如何击破拔剑的防守依然是个棘手的问题。

虞秀卿不攻已经等若是在让她,若是她这般都破解不了弹剑,那这场比试的结果将不言而喻。

她明白,想要让虞秀卿承认自己,那至少得逼出虞秀卿的攻招来。

骁武之血的加身让关月冷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沸腾,带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力量。她再一次尝试向虞秀卿突进,这一次她换成了双手持刀。

大多数时候使用长刀的武人双手持刀是为了最大可能地爆发出斩击的力量,但关月冷经过短暂的思考已经发现了在面对虞秀卿的弹剑时最下策的选择就是斩击。

锁月的刀刃很长,无论是横斩还是竖斩,虞秀卿都能够找到击溃它刀刃重心的那个点来发动弹剑的反击。

意识到这一点后,关月冷的这一次突进以双手持刀作为开始,释放出自己仍然要使用斩击的假象。

在虞秀卿拔剑的刹那,她的双手手腕猛然一转,斩刀势瞬间变为刺刀势,锁月长刀化成一道笔直的长线,与虞秀卿的剑刃错开了。

“嗡——”空气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金属的振鸣声。

关月冷看见那个始终坚持只拔出一寸剑刃的骄傲少年这一刻终于全剑出鞘,他也无法再保持从容站定的姿态了。为了躲避关月冷的刺刀势,虞秀卿在拔剑的同时向后疾退,但在骁武之血加持下的关月冷也在以几乎相同的速度向他逼近,使他始终被罩在锁月长刀的刺刀势之下。

亭中原本正在悠然地品着一盏茶的中年人此时终于将茶盏放下,开始全神贯注地观看这场他原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比试。

这个丫头的心思倒是很活,这么快就逼迫秀卿出剑了。步涉川看着关月冷这声威慑人的一刀,眼中带着些许赞许之情。

虞秀卿步下飞退,关月冷不依不饶,转瞬间一退一进之间两人已经到了湖堤边上。

执剑少年一脚抵在了湖堤边缘,半步悬空,他已退无可退。

关月冷的刀势丝毫不减,极其霸道地压向了没有退路的虞秀卿。

身后已是一片湖水,虞秀卿看见长刀猛进,此时才终于还出第一剑。

他迎着关月冷的刀势,手中长剑如游龙般贴着锁月长刀的刀刃逆向刺出,剑和刀在一瞬间绞在了一起。

关月冷感到自己的刀被虞秀卿的剑带得往上下左右偏离,即将有脱控之势。她大惊之下被迫放弃了原本气势如虹的一刀,转而集中心神与虞秀卿争夺刀剑的控制权。

然而虞秀卿在逼停了她的刺刀势后,竟然立刻使刀剑脱离了接触。他的右脚在湖堤边沿一蹬后纵身而起,手中长剑完全模仿了关月冷之前攻来的一刀,将刺刀化为刺剑,只是虞秀卿再使出的这一刺带来的压迫感还要胜过关月冷先前的一刀。

关月冷觉得他这一剑熟悉又陌生,是像自己先前的刺刀势,但好像又有别的什么东西在里面。

此时攻守易形,她整个人都暴露在虞秀卿这一剑的剑势之下,顿感如临山崩。

难道这便是步涉川前辈的得意之技之一,刀剑双绝中的剑中九诀吗?少女心中一阵震撼。

关月冷的直觉告诉她不管用任何常规的手段应对她都接不下这一剑,但没来由的好胜心又让她把退却的念头给掐断在萌芽中。

面对虞秀卿还击的第一剑,她选择不管不顾,仗着骁武之血带给她的异乎寻常的蛮力将长刀抡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锁月长刀在关月冷手中逆着划出一个饱满的圆弧,刀刃带着沉重的杀意斩向虞秀卿的肩膀。

玉石俱焚。

虞秀卿见到她在瞬间堕入劣势中后竟然试图选择用不要命的打法来抵消自己在势上所占的先机,他原本毫无感情波动的双眼现在绽放出一种狂喜的异彩。

双方的这一轮动作已经将切磋升格为生死相搏的实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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