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和史书中“以四海之贵宝结取欢心”不同，也与碧羽公主最终“伤心过度，体衰难挽”大相径庭。
“竟是自尽……”朱奕低声喃了一句，朱雀族的人宁折不弯，就算碧羽只有一半青鸾血统，依然流淌着朱雀族的高傲。
“公主虽然自尽，玄正则对公主使用了拘魂术，令公主死而复生，而这样复活的碧羽公主不仅没有记忆，亦不能生育。玄正则将之囚禁牧野崖，未给予名分，却不时淫幸，直到公主躯体的寿限来临。拘魂术只能使用一次，故这一次公主去世时，玄正则以前朝公主之礼送还涅槃火山，希望借涅槃之火将公主烧得形神俱灭，以免阴魂不散。所谓巫祝祝福，也不是祝福，而是散魂咒。却不料，公主死后，魂魄从拘魂术解脱出来，不仅吞噬了巫祝，夺取了巫祝的《傩厌书》，以涅槃火山磅礴的灵力为引，对自己下了转世之咒，永世与玄武为敌。其子玄朗从逃窜的侍从那里得知了一些只言片语，在他弑父篡位后，害怕碧羽的咒语成真，便下令屠杀麒麟族和青鸾一脉。杀尽麒麟族还不够，必须掐断麒麟神脉之源九幽泉。后世对此的诸多揣测传言，皆是假。”玄章说完，胸中郁气颇有纾解之感，这不长不短的一席话，他付出的代价，难以言表。
“这……”朱奕一时震惊地不知说什么好。
“陛下还记得烛云公主起义之事？烛云公主便是碧羽转世，她灭了执明朝，在金陵渡口留下了自己的血脉，自此麒麟人便复生于朱雀族，但因九幽泉被毁，无人身启神脉。故而终生被误认成普通的朱雀人，无人知晓。楚天遥神脉苏醒，并非偶然，而是我玄武族族人有意为之。臣弟虽算出了天机，却因常年不在禺疆城，并不知苍霜王后勾结白沙城意欲倾覆蓬莱的野心。”玄章说到这里，终于把事情的缘由点了出来。
朱奕转过身，盯着玄章，认认真真地问：“楚天遥苏醒，是你玄武人有意为之？”
“臣若不替陛下除此心腹大患，今有孟章借楚天遥之手起事，将来麒麟族若成了气候，该当如何？”玄章反问。两年前他操之过急，未能弄清楚缘由便匆忙下手，而今要一劳永逸，并非杀了楚天遥，而是杀了在背后操弄这一切的人——那个凭借《傩厌书》为所欲为的人。
“你要去杀苍霜王后？”朱奕总算听出了个苗头。
不料，玄章却摇摇头，作揖道：“非也，但此事与苍霜王后有关。臣虽来自禺疆城，但长居沉悲沼，对白沙城所知不多。此番前去，生死未卜，如臣身故，当由四弟玄砚接掌大巫祝之位。”
“哼！”朱奕从喉头里冷冷啐出这个字，二人皆无言，他又道：“你们玄武人都不把死当一回事，后世倒是安排得利落。你们这一代本来就没几个兄弟，挨着个死，别把玄氏死得绝后，我朱雀族无大巫祝可用。”
玄章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他，一言未发。
“麒麟族成气候……你的意思，是九幽泉恢复了？所以，除了楚天遥，还会有更多身具麒麟神脉的麒麟人出现？就在江陵郡？”朱奕一连问了很多个问题。
“现如今，涅槃火山、冰井、龙之深渊与咸池的灵力都在日渐衰竭，而牧野崖下九幽泉已经开始复苏，但还未到重新涌动。臣须取得《傩厌书》，如能重新封印九幽泉，楚天遥届时必然灵力尽失，亦不过是个普通人，掀不起风浪。此外，臣大胆猜测，封印九幽泉或许能让四族灵力会再度澎湃。不平玄武内乱，蓬莱无以安平。”玄章再次作揖，他倒不是大胆猜测，看过千余年风云，有很多事，不需要证据，心里便能明白一二。
何况，玄朝还在生死书中，他想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了。
恩恩怨怨，情情仇仇，到头来也不过是个死。
“既然，你已有打算，朕也不强留你罢，倒不如直接让玄砚来鹊山接掌大巫祝，你是死是活都别回来了，朕明日早朝宣了你的讣文，算是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踏出鹊山的大巫祝，朕留不得，你我就此别过，望你记得你的诺言，替朕平复你们玄武族的内乱。”朱奕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但脸上平静地和往日没什么不同。走了也罢，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那个人死了，每多见一次，就提醒着自己，他的王位从何而来。
“臣遵旨。”玄章最后一次作揖，但他并不意外，也不在乎。
“去吧！”朱奕挥了挥手，背对着他。
玄章走出了飞霜殿，宫门缓缓关闭，朱奕方才转身，从渐渐变小的门缝里看着他的背影。宫门关闭，走到阶梯之下的玄章，突然转身，朝着紧闭的宫殿大门长拜。
鹤凌侯等人见玄章起身后，向玄章行礼：“见过大巫祝。”
玄章只点点头，便离开了这里。
又回到冷冷清清的星躔台，玄章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好带的，孑然一身，一本生死书，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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