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蔷薇救了她。
明晃晃的银色匕首在那三个男人身体里钻进钻出，阳光给喷薄的血液镶上一道金边，她忍着下半身的剧痛瑟缩在地上，胃里翻腾的酸水冲出喉咙，混着涕泪沾在瘦弱的身上，双肩还在止不住颤抖。
“站起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除了我，谁也不知道，你还是你，别在乎这种事，以后你会有无数的男人，这几个不算什么。”蔷薇蹲下来，扯下自己缠腰的布带地给她。
沙曼殊慢慢擦干净脸，但不愿意抬起头，避闪着蔷薇的目光。
蔷薇握着她冰凉的手，说：“哇，你是玄武人！我第一次见到玄武人！”
沙曼殊更加害怕地缩回手，恨不得变成草原上的一颗粪球，被滚粪郎推走。
“我不嫌弃你，我叫蔷薇，你叫什么啊？”蔷薇几乎是俯身要贴着地，然后抬头看她，露出小虎牙，说。
沙曼殊摇摇头，将她推开，眼泪又不争气地簌簌掉下来。
她母亲把她养到十二岁，发现她还是个五岁孩子的模样。一天早上，她的母亲和襁褓中的妹妹就消失在草原上。她一个人望着空旷的草原和蓝天，哭着跑了很远很远，晕倒在地上，醒来之后，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日日夜夜向三神祈求，希望再见到那个手臂上纹着虎尾花的女人，她有着堪比夜萤的美丽歌喉，弯月般的眼睛。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于是在不同部落里流浪，饥一顿饱一顿过着日子。一半玄武血统，意味着什么呢？她是白虎族的杂种，没有部落愿意收留她，给一口饭吃就是最大的恩慈。
“不要哭了，喜欢哭的女人会一辈子过得很惨，你像我一样，笑一笑，什么都过去了！”蔷薇强行凑过去，把她的眼泪抹掉，笑着问她：“好啦，现在开始就不哭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没有……”她无奈地回答：“名字……”
“自己取一个。”蔷薇命令道。
她想起了母亲无论去那里都带着的一本《归去来兮纪》，那是一本佶屈聱牙的玄武族秘典，睡前母亲就会拿出秘典，给她念里面她看不懂的文字，在她刚懂事的时候，她会缠着母亲问这个是什么，那个为什么，有很多母亲都说不上来。
“沙曼殊。”她坚定地说出来。
“那你跟我走吧！我的部族被杀干净了，我要去报仇，然后把她们全都征服，当咸池的女王。”蔷薇没有任何忌讳，野心两个字写在她略显稚嫩的脸上。
后来，她跟着蔷薇，从偏远的迦陵多草原一路打到了咸池。
一路上，她凭借记忆默写出了《归去来兮纪》，修习秘典中的术法，成为蔷薇的巫觋。她从不遮着自己的脸，也不穿戴兜帽斗篷，永远一袭墨红长裙，像草原上一滩干涸的血迹。
蔷薇攻破旧王城时，她发现原来，王城的女人们手臂上都纹着虎尾花。
最后尸横遍野，她翻遍了所有尸体，没有找到那个记忆中的女人，但她找到了那个怀中搂着《归去来兮纪》的小女儿，才七岁而已。她什么也没有说，拿走了那本书，然后把这个嗓音很好听的孩子交给了蔷薇，蔷薇也喜欢她。
春去秋来，草原绿了又黄，她在城外不远处的三神殿里，陪伴着她的神。
亡灵在一点一点侵蚀她的理智，沙曼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那又怎么样，她拼尽最后一点点法力，想去看那个少女是否还活着。
“溯世术……你竟然是苍氏的后裔……”白垠发现沙曼殊一动不动，竟然在使用溯世术。
沙曼殊虚弱地哂笑，断断续续地说：“图朵的后裔……会杀了你，杀了勒颇，杀了所有叛乱的人。”
“你在预言？溯世术只能看到过去，看不到未来，不用故弄玄虚，这改变不了什么。”白垠非常不屑，他从不信预言，预言说出来，就是听凭人去改变的。
亡灵越来越多聚集在裂缝中，离冲出冰层仅有一步之遥。
沙曼殊最后看了白垠一眼，冷笑道：“你不配做一个玄武人，因为，你不懂玄武人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
她说罢，用尽所有力气一头撞向冰层，裂缝中的幽冥之气率先弥漫出来。从空中望下去，她躺在冰层上，长发平铺在地上，血液顺着发丝蔓延开来，就像她衣裙的颜色一样浓烈。
亡灵狂舞，尖啸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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