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过江陵时，在甘露坊喝了个痛快。谁能想到这绝世佳酿，是用一种毒草酿造。”沈砚韬望着玲珑剔透的小杯说。
“哦？”宁思栩提起了兴趣。
“冰沫兰，一种能把骨肉腐蚀掉的毒草。”沈砚韬不由想起了钟濡，常常叹了口气。
宁思栩不接话，自顾喝酒。
喝酒是件多容易的事，开了个头便总是要到一醉方休才痛快。沈砚韬絮絮叨叨聊着他游历蓬莱的逸闻轶事，宁思栩听着觉得十分有趣，不知不觉月上树梢，白银般的月光不抵明黄烛光耀眼，笼罩着华贵的明珠塔，却不曾侵入塔中分毫。
三神庙中唱经声消失，只留下鸟雀惊飞时偶然的簌簌声。
沈砚韬千杯不醉，宁思栩又何尝不是，两个势均力敌的人喝掉了整整两坛甘露醇，酒香溢出了明珠塔。
“若你不是神女就好。”沈砚韬忽而冒出这一句话。
宁思栩把杯子里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双颊酡红微微发烫，她把粘在手腕上的发丝撩到耳后，吐气如兰道：“我是神女又如何，不是神女又如何。”
“神女不可婚嫁。”他站起来，望着窗外洁白的明月，似圆非圆，声音低到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宁思栩仰天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转身去屏风后取了第三坛甘露醇，滋啦一下撕开蜡封，喷薄的酒气熏得人有些站不稳。
沈砚韬被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宁思栩这一摇晃，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她柔软的腰肢，仿佛有一股火顺着手点燃了他的心。宁思栩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一个男人的欲望，好似跟那些人没什么不一样，又有一些不一样。
“神女，天色已晚，沈某改日再来拜访。”他说罢拔腿就跑，仿佛宁思栩是个吃人的恶魔下一秒就要吞了他。
宁思栩站在明珠塔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思浮动。
这一次，她没有用惑心术，为何自己不再心如止水，他这一扶，如撩春水涟漪，一圈一圈在心里回荡。
很快，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白垠从一团黑雾中冒了出来。
“怎么就轻易放走他了？”他冷冷地问。
“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宁思栩脱口而出。
“他是雨帘公主的儿子，簪袅爵沈砚韬，自离宫廷行医。”白垠说。
“落魄公子，对我们有何用？”宁思栩不解。
“要说落魄，算不上。龙瞬渊活不了太久，他一向很看重这个外甥。说起来，簪袅爵身世不明，就连我也查不到。若是龙瞬渊死去，自然是小王后的儿子继位，朝中争斗必然少不了簪袅爵。以后他来，给我留下。”白垠娓娓道。宁思栩这下明白，为何无人拦阻。
“为什么？”宁思栩多嘴问了一句。
“天下事，还不就是新旧相争。这个沈砚韬你要拿捏住，至于陈中明，你还要多下功夫。将来无论谁斗赢，孟章王廷就在我鼓掌中。”白垠胸有成竹道。
“是！巫觋大人。”宁思栩还能说什么。
白垠消失于无形，她一个人枯坐到天亮，一天周而复始。不同的是，宗主苍琉辉在她诵经完毕后来看她，嘱咐她少喝些酒，然后又不痛不痒地消失了。
夜幕降临，甘露醇喝完了，还没人送来，她味同嚼蜡地吃着晚饭。
“神女……”沈砚韬拎着五包草药，站在四层门口。
“今天没有酒了。”宁思栩抱歉地笑笑。
“给你配了五副护肝的药，美酒再好，始终伤肝。”沈砚韬没敢走进去。
“这么无聊乏味的日子，早死了干脆。”宁思栩还是走过去，接过了草药，补了一句：“谢过沈公子美意。”
“沈某，告辞。”沈砚韬又转身欲走。
“大晚上来都来了，就在这里歇吧！没有酒，我还有紫珑茶。”宁思栩捏住了他的衣袖，若他要走，便用惑心术留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砚韬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纠结地看着她，换做是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不会有丝毫犹豫，可是她是东海三神庙神女，是圣洁不可亵渎的俗世神。
“喜欢喝酒的人，怎么会好好守规矩呢！”宁思栩鬼使神差地没有动用魅术，只是浅笑着说。
沈砚韬断然甩开了她，那一刻宁思栩心一凉，她指尖轻捻，咒决在唇边暗动，电光火石的刹那，沈砚韬走出几步折返回来，抱着她用力吻了上去，宛如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宁思栩猝不及防被他裹在怀中，她不知道这一回头，是她的咒语，还是他改变了主意。
时至今日，她还是不知道答案。
明珠塔中日月长，三神庙前恩爱绝。不长不短的岁月，以他不告而别而终。
宁思栩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地上，越想越痛彻心扉。这一生的痛苦，到今天走到了极点吧！
玄武冥魂阵，不如逆转了阵法，一了百了……
什么爱恨，什么恩怨，一起消散罢了！
听说归去来河水很冷。
她用最后一丁点残余的法力，点燃了龟尾尖上的阵眼。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魂兮归去，七魄皆宁。”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魂兮归去，七魄皆宁。”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魂兮归去，七魄皆宁。”
“咔哒”，那道门又被推开，另一具女子的身体摆在了法阵中央。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魂兮归来，华容如昔。”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魂兮归来，华容如昔。”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魂兮归来，华容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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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嗨，由于写作期间突然怀孕，2017年无法按时更新故而暂停，现在生完宝宝啦，2018年2月14正式恢复连载。各位久等的朋友们，非常抱歉，明年连载一定如期完成，感谢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