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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别人，看到朱奕这副神情，早就不敢再说下去，但朱舜华见状，则心中有数，反而不那么惴惴不安，索性道：“陛下应当记得大巫祝曾说过，麒麟生于我们朱雀族的缘由，是因为青鸾后裔都有牧野神君的血脉。与其让他族控制麒麟后裔，不如控制在我们手中。麒麟与青鸾，归顺朱雀，叛军所谓麒麟降世新朝当立的旗号，不攻自破。”
“将之软禁，封以爵位，养在深宫里，”朱奕接着朱舜华的话说下去，连连点头：“不成气候的孩子，离了叛军，什么都不是。”
这，恰好也是他一直在考虑的。
“陛下英明！”朱舜华不再说下去，诸多理由，不一而足，帝君能明白便无需多言。
朱奕回到堆满奏折的案桌，吩咐道：“等会儿随我上朝，此事仍由你来上奏，我听听齐松凛他们几个人的意思。”
“此事，陛下定夺不得吗？”朱舜华不解，可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僭越，帝君威仪岂能容得他质疑。
朱奕叹了口气，抚摸着百鸟金椅上的花纹，无奈地说：“治国与领兵不同，你领兵，一声令下，是对是错不许质疑，军人只要服从。而治国，则是治人，人人都有一把小算盘，要他们把算盘拨得差不多数字，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舜华，让你说就是了，他们争执什么，你当耳边风没听到，不吱声作罢。”
“是，臣遵旨！”朱舜华答。
“偏殿有张长塌，你暂且去休息，我批完这点，过去找你，还有点事，我们等会儿再聊。”朱奕吩咐完，对门外喊了一句：“上两盅参茶。”
朱舜华不敢违逆，恭恭敬敬地在魏管事的引领下去往偏殿。
夜枭的刺耳鸣叫不时传来，稀疏的蝉鸣声渐次响起，沉静的夜有了几分聒噪。
出了勤政殿的正殿，西边一共六间偏殿，魏管事引朱舜华去了第一间偏殿，一进门北方摆着一张巨大的卧榻，卧榻正中放有一席茶桌，茶桌两边是柔软的金丝卧枕。这里过去不知睡了多少臣子，朱奕主政繁忙之时，便将臣子留宿于此，便于随时传召。过去，朱舜华曾来过很多次，大多是为了方便夜深时替帝君护送臣子回府。为了议事而留宿，这是第一次。
况且，在君泽几百年的传统，兵不摄政，政不动兵。朝堂是朝堂，外朝将士是外朝将士，这也是吸取前代蜃朝覆灭的教训。
朱舜华端坐在卧榻上，静静等朱奕，一边想着几个时辰后上朝，该怎么说能尽可能让朝臣接受。他不是来给朱奕添乱的，这个主意，他想了很久很久。
射向青鸾那一箭，在他心里久久不能释怀。
说起来，小鸾也是他的堂妹。一族亲眷，自相残杀。纵然生在帝王家，免不了手足互戕的悲剧，但朱奕已然是赢家，不应该也没必要继续大开杀戮。共同对外，巩固君泽江山才是要务。如果小鸾归来，兄妹联手，天下还有哪一族能与朱雀抗衡。况乎，山河十二郡陷入战火，苦得是天下人。朱舜华越想越多，把朝臣会关心的方方面面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魏管事将参茶端了上来，恰逢子时的更声响起，朱舜华不由自主倒了下去。
烛火幽幽，周遭寂静，人事不省，物换星移。
“舜华。”帝君低声唤了一句。
朱舜华撑着地面坐起来，用力摇摇头环视四周，夜雾弥漫，炎热无比，见朱奕在跟前，习惯性先行礼。
“认得吧，飞鸟冢。”朱奕指了指那些高耸入云的巨大黑色铁柱，以及尽头冒着黯淡红光的涅槃火山，大团大团的黑色乌云将山口团团笼罩住。
朱舜华是王室宗亲，每年离火节祭祀，都会随朱奕及群臣来此，自然记得。只是他想不通，有什么必要两人偷偷来，他也不知道朱奕是如何从勤政殿将他弄到这里。勤政殿离飞鸟冢，骑马也得跑两三个时辰。朱舜华抬头看了看天，从他听到子夜更漏到现在，顶多不到一个时辰，这就显得很离奇了，总不可能帝君亲自背着他飞上这里。
“陛下……”朱舜华累积了一肚子问题。
“你自己看。”朱奕指了指涅槃火山的山口。
黯淡红光处，不时有几道青色闪电，自下而上，向天空延伸，虽一闪而过，却有雷霆万钧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