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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鹿看到囚室的门慢慢开启，觉得不可思议。
卫天天不停在他耳边嚷嚷，他不懂她在话痨些什么。但在她的话痨之中，囚室的门竟然开了。
话痨还有这效果？
玛利亚和钟无盐端立于门口。
虽然门开了，但这不意味着真鹿和卫天天就能安然走出去。
“没想到你真的会开门，姐姐倒是小看你了。”卫天天歪着脑袋，她确实也没想到这个结果。
玛利亚浅笑地站在门口，没有说话，钟无盐却往前垮了一步。剑已经入鞘，他紧紧握着剑柄。
“小盐，你想打哪一个？”
“堕天使的统御者。”
卫天天一愣，嘴角突然扬起了笑容，像是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玩。
“小鹿，你去揍那个女人吧。”
玛利亚看起来人畜无害，不仅如此，她声音婉转，像低吟浅唱，笑容温暖，仿佛五月天光，真鹿实在不想跟她打。但是为了出去见朱天意，即便是真的圣母玛利亚，他也非揍不可。
刺剑轻轻指向玛利亚。
“姐姐，得罪了。”
刺剑一挑，玛利亚周围的金属在一瞬间跳动起来，它们旋转汇聚，变成了12支短枪。
“不知舞曲。”真鹿一声低吟，12支短枪以玛利亚为中心，汇成交叉火力，猎杀而去。
玛利亚轻轻低着头，食指交叉在胸前，天尽头突然响起遥远古老的歌谣，仿佛烈夏的清风，河流的激浪，突然，她的脚下六条金纱翻涌而起，像温柔的海潮，浩大地一卷，把12支短枪全都一吞而入。
卫天天歪过脑袋看了一眼，低声说：“不错嘛，暮舞说得那么神秘，里面的人确实也不是什么软脚虾。”
“看——前面！”钟无盐突然出现在卫天天面前，他紧握剑柄，下一个瞬间，黑剑沛然出鞘，仿佛惊飞的乌鸦。
“当——”
双剑撞击声回荡在囚室内，钟无盐的黑剑撞上了卫天天的黑羽剑。
两剑一交即散，钟无盐倒翻着落地，转而疑惑地说：“你能挡住我一剑？”
卫天天哭笑不得：“小朋友，你这是有多自大啊？”
玛利亚的余光瞥到了这一次交锋，低叹一声果然如此。
她看着钟无盐长大，知道他真正的强大之处在哪里。
一击必杀。
对“个体”发动一次斩断“运作之理”的必杀要塞。
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制空要塞的统御者也好，制霸要塞的统御者也罢，即便是君临天下的那几个皇帝，只要被他砍中，也将必死无疑。
所以他的战斗从来只有一瞬间，只需要一刀，就结束战斗。
然而他今天的对手是卫天天，强大得不讲道理。
卫天天手腕轻轻一挥，黑羽剑霎时化为狂风暴雨，急攻向钟无盐。
钟无盐紧握着手中黑剑，没有荡开攻势，反而急急地后退。
卫天天见过钟无盐挥剑，知道他如果想要防守住这种前奏般的攻击并不成问题，他退什么？
玛利亚瞥到钟无盐的握剑姿势，眉头突然紧紧皱起来，她自己也身处战局，却忍不住大喊：“小盐，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同样也惊动了卫天天，她意识到钟无盐此时诡异的行为模式中所包含着的特殊的“剑”。
钟无盐的尘埃要塞是剑。
比起其他人匪夷所思的尘埃要塞，他朴素得多。他的一生只是在钻研剑，他把人类文明的剑之理全部融入这座尘埃要塞之中，最终促使它升格，成为了此时最独一无二的制空要塞。
这座要塞无人理解，也无需何人理解。
他只需拔剑，赢，就可以了。
卫天天凝视着钟无盐，突然热血沸腾起来——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纯粹的剑了。
她遇到过不少惊才绝艳的对手，手握孤高的力量。但力量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手段，而非目的。他们利用力量抓住许许多多的东西，但钟无盐是为了力量本身，是为了剑本身。手中这支剑即便什么地方都不能到达，它的存在本身就足够让人惊喜。
“真是让人血脉喷张啊，钟无盐，你用剑邀请姐姐，那姐姐我就用剑来回应你。”卫天天握着黑羽剑，突然停了下来。
她一停，钟无盐也停了。
在一瞬间的停滞之后，两人同时化作流光，向彼此激射而去。
玛利亚的瞳孔跳动到了极致。
这是她从未见到钟无盐对任何人挥动过的一剑。
这一剑名为“无艳”，剑光闪动的地方，天地失色，万象无艳。
钟无盐只在空旷无人的地方练习这一剑，不停地练习，但真正成功拔出这一剑只有两次。一次伤了自己，斩掉了自己三分之一的身体，半个脑袋消失不见了。幸亏玛利亚偷偷在旁边看着，不然肯定活不了了。
伤好了之后的第二年春天，他又在一片桃花林下面拔剑。
万顷春风拂林而过，他在风中拔出了剑。
这一剑之后，直到现在，那片桃花林再也没有开过花。
无艳是最终的一剑，一剑过后，人间不再有颜色。但玛利亚很清楚，这一剑对敌人无艳，对自己也同样无艳。
他放弃了对自己的一切回旋，一切余地。
如果这一剑没有到达最终的地方，那就再也到不了了。
钟无盐手握黑剑，剑锋突然往上跳，仿佛乌鸦抬头。墨绿的军袍鼓涌而起，遮天蔽日。黑剑由下至上，刺向卫天天白皙的脖颈。
卫天天的黑羽剑的速度达到了极致，囚室中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
两人的交锋一触即分。
当他们重新落地，另一边的真鹿和玛利亚并不能清楚地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究竟谁胜谁负。
突然，钟无盐回过头，望向玛利亚，低声问：“看到了吗？”
玛利亚一愣：“什么？”
钟无盐又问了一遍：“看到了吗？”
玛利亚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要问她看到了吗？她确实没有看到一切。
钟无盐执拗地问了第三次：“看到了吗……”
而这一回，声音刚刚落下，他的身体也跟着一软，向地面倒下去。
玛利亚脑袋里一阵嗡鸣，她突然明白了钟无盐的问题，明白了他想让她看什么。一刹那，她奋力荡开真鹿的剑，扑向钟无盐，在他倒下之前把他抱进怀里。
“看……看到了吗？”钟无盐倒在玛利亚怀里，再一次发问。
玛利亚点点头：“看到了，都看到了。”
玛利亚一直疑惑，钟无盐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追求举世第一。最初她以为这只是钟无盐的一个寄托。
而直到刚才他发问，她才意识到一直以来，他只是在害怕。
他害怕成为玛利亚的累赘。
他不断变强，不断证明自己的用处，证明他不是累赘。
钟无盐倒在玛利亚的怀里，直勾勾看着她，继续追问：“看到了吗？”
他停不下来，他不停地追问玛利亚：“看到了吗……玛利亚……看到了吗？举世第一……”
玛利亚把钟无盐紧紧楼进怀里，柔声说：“举世第一，不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