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鹿躺在床上，凝视汤小米，朱天意搅拌着一杯绿色的营养冲剂端给他：“怎么了？盯着人家看？喜欢人家？”
真瞳瞳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啤酒，对着真鹿翻白眼：“不一直这样吗？看见长得好的姑娘就迈不开腿。”
真鹿被妹妹揭老底，涨红了脸，但这一回不是这样的：“不是，她被人从天台上推下来，是我救了她。”
“原来是给自己歌功颂德呢，英雄救美爽不爽？”
“挺爽的，当时就感觉……我不是要说这个……”真鹿挥挥手，现在他脑子绞在一块儿，一不小心就被真瞳瞳带沟里去了。哪吒从龙宫城中爬出来，纤细的身体看起来虚弱落，像一截枯枝，他在真鹿胸口摇晃了一会儿，顺势躺下：“事情是这样的，我和真鹿看到汤小米被人从天台上推下来。当时天台上到处游走着被激发了杀意的人，所以发生这种事情并不奇怪，但是推汤小米的下来的女生好像并没有失去意识。她是清醒的。”
朱天意皱了皱眉头：“清醒的人怎么会推自己的同学下楼。”
“这一点我也很奇怪，思索很久没想明白，真鹿却突然心惊肉跳。”哪吒慢慢往前爬，像一段丝绸滑到营养冲剂的杯子口，“哗啦——”一声，半个身体栽了进去。朱天意连忙把她拎出来。哪吒尴尬地甩脑袋，声音含糊不清，“我并不是因为克制不住想喝的欲望而失足落水，这其实是沐浴，您明白吗？”
朱天意说：“继续说小鹿毛骨悚然的事情。”
“真鹿毛骨悚然是因为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哪吒重新跳回真鹿的胸口，“真鹿说，她没有失去意识，但她注意到有不少人失去了意识。于是她在存在理智的情况下，把她本来就很讨厌的汤小米推下了天台，因为她知道，即便她杀了汤小米，别人也只会认为她是被操纵了神志之后做了这种事情。不仅不会获罪，大人们为了保护她，还有可能会不告诉她的杀人事实。”
“哐当——”一声，真瞳瞳把啤酒罐投入垃圾桶：“小泥鳅你别乱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哪吒转过脑袋面向真瞳瞳，认真的说：“我有角，不要叫我泥鳅。”
“好的，长角的泥鳅。”真瞳瞳说，“不过老娘还是认为你在扯淡，我们这种少年儿童在清醒状态下是不可能会杀人的。”
真鹿理解真瞳瞳的坚信，或者说是对“杀人”这个现实的反抗。就像男孩不愿相信，喜欢的女孩其实会和比自己大好几岁的男朋友牵手拥抱接吻，女孩抵抗心中的男神并非毫无斑驳，被人性牵着鼻子走。真瞳瞳抵抗相信哪吒说的话，只是为了守护内心世界的安宁。就像小时候抱着熊躲在白色的大衣柜里面。
但心在衣柜保护不了她，小熊也保护不了她。
“瞳瞳。”真鹿挣扎坐起来。
“怎么？”真瞳瞳挑衅地看着真鹿。
真鹿比真瞳瞳直面过更多淋漓的战场，人格就像一具具骸骨，在深渊的最下面手拉手跳舞。他并非在第一时间就接受了脑海中涌动的这个可怕的想法，但其他温柔的、漂亮的可能一个个被排除之后，剩下真相就像一枚插在血肉里的铆钉，你看不顺眼它，害怕它，抗拒它，但就是它了。
“瞳瞳，这件事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就像数学题中的‘显然’，哪里‘显然’了，一点都不‘显然’，但是……”
“我觉得很显然。”真瞳瞳打断她哥哥，“但是那群白痴是不会用自己的意识杀人的。”
真瞳瞳的内心世界的城墙被源源不断的浪涛撞得断壁残垣，但她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的是你们这些人，而我身边的白痴们依旧是白痴，人类的愚蠢和人类的正义像海边的石头，固执地站在那儿永远不会改变。但如果她的同学在清醒状态下杀人，那救命稻草就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实就站在那儿。真鹿看着真瞳瞳想，不是不去看不去想就会烟消云散。必须直面它，走过它。
“瞳瞳，你听我说，”真鹿认真地看着真瞳瞳，是真认真，把她，把她身后的黑色沙发，把她脚边的啤酒瓶全部看进眼里。他知道潮水汹涌，溃堤后的世界没有回头路。但是大水无孔不入地涌进这个世界，躲在衣柜只会被淹死。真鹿张了张嘴，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而才说出去，“他们确实不会用自己的意识杀人。”
话飘出来之后，真鹿自己都愣了。
他不想这么说的，他应该让瞳瞳直面残酷的现实的，真鹿打开了白色衣柜的门，却没有把真瞳瞳从里面拉出来，而是递给了她一只白色的小熊。
“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当时天台那么多失去理智的人，汤小米肯定是被他们中的其中一个推下来的。”
真瞳瞳“咔”地打开一罐啤酒，仰起头喉咙一起一伏喝下小半瓶，抹抹嘴巴说：“没错，就是这样。哥哥你平时虽然蠢了点，但也总算是没有让智商放任自流。”
真鹿连连点头。哪吒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真鹿：“真鹿，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真鹿把哪吒拧起来，把他扔进龙宫城。哪吒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在被拎来拎去，不过它一进龙宫城，真鹿的声音就流进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改口，我不想让瞳瞳相信自己的同学会杀人，她不该相信这样的世界。”
“以后还有会更黑的事情，现在她不敢看这个，以后怎么办？”
“那就都不要让她看到，一个哥哥多没用，才需要妹妹见识、承受这么黑的世界才能活下去？”
哪吒不明白真鹿的想法，即没有效率，又危机重重。
朱天意见真鹿的话锋突然转弯，多少明白他的用意，但不认可他的做法。朱天意让真鹿把营养冲剂喝了，然后把艾莎·科雷的计划跟真鹿说了。
“狩猎公主？！”营养冲剂在真鹿的喉咙里打了个滚儿，从鼻子里冲出来，“他们的分析可靠吗？”
朱天意抽出两张纸巾递给真鹿：“从目前来看没有破绽。”
真鹿用嘴巴才嘴巴和鼻子：“可是……可是……”
“怎么了？”朱天意有点楞，“小鹿，你是知道点什么吗？”
真鹿想起游戏前公主跟他说的一件事，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毕竟当着他的老大说这件事太奇怪了。
朱天意不知道什么事让真鹿那么吞吞吐吐，不过既然他不肯说，她也不勉强：“不想说就别说了。”
真鹿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头，说：“我……我还是要说，既然你们计划要狩猎公主，我觉得我还是得说出来。”
朱天意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打开修长的睫毛看着真鹿：“究竟是什么事？”
真鹿咬咬牙，抬起头看着朱天意，说：“公主……公主跟我说，如果我赢了游戏，她就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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