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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把雄霸的飞驰开到目的地之后，并没有立刻收起来。
这儿无遮无言，而车内宽敞舒适，又有恒温系统，没必要出去。另一方面，夏天的内核是一台永动机，即便永恒地打开武装，她也不会受不了这份消耗。
真鹿和真瞳瞳坐在车里面，陷入沉默。他们都想打破这份沉默。真鹿很担心瞳瞳，试图开口了好几次，却欲言又止。真瞳瞳也担心真鹿，真鹿承受着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她担心他不堪重负。
其实真瞳瞳想多了，真鹿在那个世界挺爽的。
这份沉默一直保持到朱天意敲开车门。
“老大，你来了！”
朱天意一到，真鹿就叫了出来。
“让你们担心了，”朱天意站在车门口说，“那场爆炸确实非常惊险，如果我没有来得急建起防御工事的话，可能现在已经被淘汰了。甚至可能是更糟糕的情况。”
“但现在没事对吧！”
朱天意点点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
朱天意看到真鹿因为她的回归高兴成这个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是有感动在里面的。
不过，现在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了，但却有同样非常紧要的事情要处理。
朱天意的目光转向了真瞳瞳：“瞳瞳，你一定有一肚子疑问想问我和小鹿吧。”
“所以你现在准备告诉我了？”
“本来是不做这种准备的，”朱天意说，“但你被卷入这场游戏……而以后你还有可能被卷入更多的事情，即便这一次能够隐瞒着，下回也无法保证。所以我决定将一切都告诉你。这儿太小，我们出去说吧。”
这时已经是夜晚了。
夏天已经结束，虽然还远远没有到暑期退却的时候，但早晨傍晚已经有了一点凉意。
几个人走出雄霸的飞驰之后，夏天就被它收了起来，飞舞在真瞳瞳身边。
他们来到救治刘泽灵之夜待过的山坡坐了下来。朱天意从一只包里拿出三盒便当，说：“一下午没吃过东西了，肯定饿了吧，先吃饭吧。”
真的充满朱天意的风格，无时无刻不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周全。即便她刚刚脱离险境，也不忘为她的同伴准备晚饭。
三个人就着初升的夜色吃完了晚饭，休息了一会儿，朱天意转向了真瞳瞳：“瞳瞳，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坚强，但待会儿我说的事情依然有可能会冲撞你的人生观。到时候无论你有什么想法，疑惑甚至愤怒都直接说出来。”
朱天意最害怕的就是真瞳瞳因为承受不了，再一次在修改了自己的记忆。这件事情将无限循环，总有一天，她会忘了一切，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过往的人生，忘了真鹿。
真瞳瞳在看到这么多事情之后，多少有点心理准备，说：“你说吧，老娘承受得住。”
朱天意点点头，转头对真鹿说：“小鹿，你要不先回避一下。”
真鹿点点头，他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状况。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真瞳瞳休戚与共的人。
真鹿暂时离开了这儿，一个人坐在一堆高草丛中。月光像锦缎一样洒下来，卷在身上，又凉又滑。哪吒从龙宫城中出来，跳到真鹿的肩膀上，盘起腿爬了下来，像一只柔软的猫。
“哪吒，”真鹿说，“突然觉得好累。”
哪吒说：“以前不累吗。”
真鹿摇摇头，看着前方，深绿色的高草被风吹成海浪，他觉得自己像一叶舟，载浮载沉：“累的感觉不一样。以前再累，我睡觉前就会想想自己考了年级第一名，想想有一天万一和老大在一起了，想想带着瞳瞳到处玩儿到处吃，让她特崇拜我，一想这些我就特高兴，跟已经实现了一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还会有这些，特别过瘾。”
哪吒说：“考试第一名，带着真瞳瞳吃喝玩乐，这些事情你已经实现了。”
“但实现的方法不一样，哪吒，你知道吗，我有一种感觉。”真鹿说，“哪吒，我举个例子，我们所有人就像是草原上的动物，有食肉动物有食草动物，食肉动物需要每天拼命捕食，才能不被饿死。而食草动物则每天担心着被捕食。我本来是其中的一员，为了活下去苦苦挣扎。但在那一天我遇到了你，我就像进入了动物园一样，我不用担心吃的，不用担心被捕食，不用担心风雨，甚至生病了都有人给我治病。这对身在草原上的动物来说是无法相信的一种风景，他们拼命才能够得到的东西，我却俯拾皆是。”
哪吒点点头：“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真鹿茫然地摇摇头，眼睛里像是起了一场大雾，里面藏着一座灰色的旧迷宫：“我不知道好不好。反正我舍不得动物园里的肉，也舍不得挡风避雨的房子，舍不得为我治病的药。但是啊，我好像也舍不得草原。”
哪吒从真鹿的肩膀怕到他的膝盖上，这个精致的小家伙就像是一段光流淌了下来：“那就留在这儿吧。”
真鹿还是纠结：“可是……”
哪吒打断了真鹿，抬起头看着他，那对红玉一样的眼睛不像来自于一条龙，仿佛是人的眼睛。哪吒用力地看着真鹿，是真用力，把真鹿身后的高草，把风，把月光全部看入眼中。
今夜，我不关心龙，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你。
“小鹿，”哪吒说，“其实草原，也不过是一座大一点的动物园而已。”
草长得很高，把坐在地上的真鹿完全吞没，像摇晃的帘子。月光从头顶卷下来，乳白色的像绸缎，一条一条悬挂着。
真鹿像坐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竟然有点困，慢慢地眼睛都快阖上了。朱天意在这儿，又有永恒妖精作为守卫，真鹿多少有点安全感，然然而他能够毫无顾忌地睡着，甚至还能做个梦。
哪吒在真鹿地腿上盘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他们有点像夏天午后躺在地板上的铲屎官和猫，空调里吹出凉爽的风，阳光穿过玻璃窗扫在脸上，像羽毛一样痒痒的。
而打破这种久违的平静的，是一声凄厉地尖叫。
真鹿一下子就被惊醒了，这是瞳瞳的声响。
尖叫持续不断，像在半空盘旋的乌鸦，黑色地羽毛一片一片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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