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镇完美地体现了黄昏回廊工程师的恶趣味。
建筑都是糖果色的。
真鹿跟着长江踏入鹅软石铺成的街道，抬头仰望星空，满天星斗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清澈透明。星星明亮而硕大，像宝石一样。
真鹿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星空，这该不会是用电子屏幕做的吧。哪吒低声回答他：“应该不是电子屏，而是通过在小镇的上方覆盖了某种折射光线的装置、让星空在视觉上变大了。”
“他们还挺有想象力。”
长江对头顶的星空没多大兴趣，拉着真鹿的手往前走，她好像有自己的目的地。
真鹿连忙把手缩回来，对她说：“长江，男女之间不能随便牵手的。”
长江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老头子也这么跟我说，为什么？”
真鹿也说不清楚这种问题，糊弄一样摆摆手：“只有亲人之间可以相互牵手。”
长江喃喃自语：“又是亲人啊。”
真鹿从后面看着长江，她穿着灰色的运动套装，有点像校服，头上戴着鸭舌帽，漆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流泻下来。
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看来她想吃的东西目标明确。
“苹果派。”她说。
“什么？”
“湖边有一家卖苹果派的店，我们去吃苹果派。很贵，只有带老头子来才能吃到。但老头子说多吃不好，所以每次只能吃一点点。”
真鹿没想到这丫头想吃的竟然是苹果派，不过也好，至少苹果派不会贵到哪里去。想到这儿，他放松下来，跟个地主爷似的一挥手：“今天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绝对不拦着你。”
长江豁然转身，闪着星星眼，嘴角挂着口水：“真的？”
真鹿昂首挺胸：“当然，我怎么说也是个年收入百万的男人。快带我过去吧！”
长江说买苹果派的店在湖边，它还真的在湖边。估计这儿寸土寸金，所有的桌子都放在湖岸的草地上，头顶都没有搭棚子。
长江坐在透明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刀叉，嘴角已经有口水流出来了，她自言自语地念叨：“苹果派！苹果派！苹果派！”
真鹿给她点了三份，给自己点了一份。
他是这么考虑的，虽然这丫头嘴上说得这么贪食，但是吃两份应该已经是极限了。这小身子骨，装都装不下那么多。等她吃不完，自己还可以帮她吃。
真鹿的衣服突然撕开一个空子，哪吒从里面钻出来。他爬到白色的桌子上，扭着脑袋跟真鹿说：“怎么不帮我点一份。”
真鹿趁着脑袋说：“你又吸收不了，吃了也是浪费。”
“我可以品尝它的味道……”
“啪——”
突然，一只手掌砸下来，拍在哪吒身上。
“有虫子！”长江说。
哪吒艰难地从手掌缝里钻出来，长江一愣：“没打死？好强的生命力。”说着她抬起手掌，又要打下去。真鹿连忙抓住她的手腕，说：“别打了，他不是虫子，是一条龙，也是我的朋友。”
“你胡说，哪有这么小的龙？”长江不相信真鹿的话，“而且你不是说不能抓手的吗？”
真鹿一愣，脸“刷”得红了，连忙放开了长江的手，幽幽地说：“他真的是龙，虽然小了点，但不信你仔细看，他还长角了。”
长江对真鹿的话将信将疑，低头看哪吒。
真鹿说：“哪吒，摆个威风一点的姿势，让她相信你是龙。”
哪吒只是想出来吃个苹果派，没想到会遭受这样的待遇。不过他是实用主义者，摆个姿势确实能够让长江更清楚得知道他是一条龙，既然如此那就摆吧。
他张开鳞片，扬起脑袋，龙角仿佛利刃般张开，发出一声锐利的龙吟——
“啪！”
长江一巴掌拍下，说：“果然是只虫子。真鹿，你骗我咯。”
真鹿：“……”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幸亏这个时候，有香味飘来。真鹿和长江同时深呼吸一口，口水从嘴角留下来，面对面“嘿嘿”傻笑。
服务员把四份苹果派放到桌子上，黄澄澄金灿灿，表面流淌着糖汁，香气扑鼻而来。长江等不了了，拿起刀叉，刺进了一个苹果派里。
这儿的苹果派和外面的完全不同，这一叉子下去，金黄色的果酱流淌出来，像夏天的瓜果因为太熟而爆开来了一样。长江迫不及待地将一大块塞进嘴里，口水声、因为烫而发出的“嘶嘶”声响起来。
她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抖动的月亮。
真鹿见长江吃得这么欢快，也忍不住了，拿起一份放到自己面前，切了一块放进嘴里。苹果的香甜像在嘴里爆开了一样，其中还夹杂着木炭的清香。
——太好吃了！
真鹿不喜欢吃甜食，但从今天开始，他要改变这个看法了。
哪吒趁着长江正在埋头吃派，一头扎进真鹿的派里，大快朵颐。
“还有两个呢，你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哪吒一边吃一边说：“早被吃完了。”
“什么早被吃完了，我一共点了四个……”真鹿一边说，一边抬头，桌子上真的空空如也了。
与此同时，长江高举着餐刀说：“老板，再给我来20个。”
“20个！？”
“20个先。”
真鹿：“……再好吃也不用这样吧。”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用。
20个苹果派上来之后，长江以10秒一个的速度迅速消灭它。真鹿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多东西她都装进了哪里？
当只剩下五个的时候，长江进食的速度终于慢下来。
无论多么热爱这种食物，吃了这么多，也该到尽头了吧。
只可惜真鹿再一次猜错了，长江再一次举手：“再来20个。”
“你还要吃？！”
长江点点头：“这五个我吃慢一点，等我吃完，新的就到了。他们总说我是瓜子，你看，我脑袋一点都不瓜。”
真鹿：“……”
长江最终吃了50份苹果派，还打包了10份。
真鹿始料未及，不过既然答应让她吃到爽，60份也不算什么。他叫来服务员结账。
“好的先生。”服务员拿出账单，“一共180万人民币，支票还是刷卡？”
“好的，180万，那也还好，那我就刷卡……”真鹿突然发现了什么，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吼，“180万！？你怎么不去抢！几个苹果派你收这么多钱？”
服务员一脸疑惑地看着真鹿，说：“对的，账单在这儿，您可以看一下，你们一共消费了61分苹果派，放心吧，价格没错的。”
真鹿说：“你不觉得这个价格有问题吗？”
服务员沉默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对对对，我的服务费还没算上去，餐费的百分之15.”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觉得……这个……你看啊，这还是苹果派而已。180万，你看，这都在二线城市买一套房了……”
服务员盯着真鹿，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真鹿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开口了：“你不觉得这太贵了吗？”
服务员一愣，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种问题的，他立刻拉下脸，说：“不觉得。”
真鹿：“……你这是欺诈消费者你知道吗？”
服务员说：“你不会是付不起吧？”
真鹿一愣，说：“我当然付得起，我只是觉得你的价格不合理。”
由于这边的动静，其他人纷纷侧目，目光凝聚在这儿。
哪吒爬到真鹿肩膀上，轻声对他说：“真鹿，我们的钱真的不够了。”
真鹿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吃个苹果派要花这么多钱，这儿通货膨胀也太疯狂了的吧。
长江抱着打包的苹果派，呆呆地看着真鹿。
现在骑虎难下，必须把价格压下去。不然怎么对得起长江期待的眼神。
真鹿深呼吸一口，说：“苹果派的原料是苹果，还有……还有……还有其他的东西，成本加起来不过几块钱。你们做得确实不错，可能原料用的很好。就算他100吧。然后再加上人工费、服务费、装修费、房租费、好心当作驴肝肺……加起来，每一个算300，地道了吧。300乘以61等于……哪吒，等于几来着？”
哪吒说：“18300.”
真鹿说“我算你19000，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服务员说：“很地道。”
真鹿说：“知道就好，既然如此，那就……”
服务员挥挥手，12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从店里鱼贯而出，在真鹿面前一字排开。一支支黑色的武装手枪从腰间逃出来，指向真鹿。
真鹿连忙举起了手：“大哥，有话好好说。”
“当然，刷卡还是支票？”
真鹿快哭了：“大哥，我真这么多钱，您看能不能赊账，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给您送来。”
服务员转过身，抬起手，说：“开枪。”
“来真的啊！”
“砰——砰——砰——砰——”
12支手枪在星光下喷吐出黄金牡丹，子弹划过空气，纷纷射向真鹿。
真鹿连忙反过身抱住长江。
这些武装不知道威力怎么样，但是龙鳞应该能够挡住吧。可一定要挡住啊。
然后真鹿等了好久，子弹也没有射到身体上。他疑惑地转过身子，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所有的子弹，静止在空中。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子弹像听到了脚步声，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走到了真鹿的前头，竟然是一个清秀的少年。
他穿着深蓝色的衬衫，黑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跑步鞋，走向服务员。他拥有极其锋利的脸部线条，目光深邃，让人有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但于此相反的是，看着他从衬衫领口露出来的一截白皙的脖子，竟让人觉得妩媚。
他跟服务员说：“真鹿和长江的单我来买吧。”
诶？他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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