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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离开审问室之后,真鹿重新被关进了“上帝的自囚”中。
囚禁尘埃要塞的统御者一直是一个难题,他们不需要动手就能够开启尘埃要塞,普通的牢房挡不住这种轰炸。特制的肌肉松弛剂是一种选择,除此之外最好用的就是“上帝的自囚”了。它能让生物体处于完全禁止的状态,即便是制空要塞的统御者,也动弹不得。
玛利亚回到自己的房间,按时间推算,还有1个小时就能到达盛夏群岛了。
她准备睡一觉,醒来之后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到时候直接把交给亚瑟,亚瑟想要怎么用这一枚俘虏,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玛利亚的房间解构很奇怪,为双层结构。
上面一层是她的卧室,没毛病。但卧室下面是一个训练场。玛利亚一回到房间,就听到训练场下方传来拔剑的声音。
拔剑,收剑。
这是钟无盐用于适配他的剑做的训练。
每一座尘埃要塞发挥出的威力大小,除了取决于它本身的强度之外,还在于使用方式,以及适配度。
理论上使用方式和适配度都是没有上限的。
钟无盐对使用方式的开发不感兴趣,他认为发动尘埃要塞的目的只有一个——击败对手。那只要以巨大的威力和迅捷无论的速度砍中就可以了,其他的都无关紧要。既然如此,那就把适配度提升到无限的高度。
为此,钟无盐每天都会进行数千次的拔剑练习。
“但是今晚能不能就免了。”玛利亚揉着太阳穴,幽幽地说。她的睡眠很浅,一有点噪音就睡不着。
不过她不会真的去阻止钟无盐。
人活着需要有点盼头,小时候上学,盼头就是周末。从周一开始期待,周二最难熬,前头漫漫无止境,到了周三,慢慢适应了上学的日子,同时清楚地感觉到苦日子已经过了一半,周四已经能够感受到快乐,周五快乐到达了巅峰,周五的下午,整个身体都变轻了,仿佛轻轻一跳,就能飞起来。
除了每周都会来的周末,还会期盼各种节假日,最终极的盼头就是寒暑假,那是举世无双的秘境,涌动着朝霞般的雾气,在天尽头等待着你的到来。
玛利亚的学生年代依靠着这些东西走过,所以她很清楚有一个盼头,对于坚持走完整个人生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钟无盐没有可以期盼的东西,没有父母,没有所爱,对于他而言,支持着走过茫茫人生的就是“举世第一”这四个字。
玛利亚很清楚所谓的“举世第一”不过是人生幻光,但是她不会阻止钟无盐去追逐那道光。如果连这道光都否定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他就再也无法活下去了。
玛利亚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耳罩,接下来一个小时就依靠着它入眠了。她正准备戴上耳罩,拔剑声突然停了,紧接着听到了钟无盐说话:“姐姐,我能……上来吗?”
玛利亚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像玫瑰盛开:“上来吧。”
钟无盐从楼梯来到了玛利亚的卧室,小麦色的皮肤已经被汗珠子打湿了。
“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我这儿来了?”玛利亚穿着玫瑰色的真丝睡衣,坐在床沿上,好奇地说,“练累了?”
钟无盐摇摇头,沉默不语。
玛利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钟无盐的说话方式总让人分不清他是内向还是智障,每次跟他说话,都得循循善诱,尽量能让他通过点头和摇头表达出所有复杂含义。
“你有担心的事?”玛利亚通过钟无盐的表情,揣测他想要表达的事情。
钟无盐点点头。
“你担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战争?”
钟无盐摇摇头。
“那是……”
“我——”钟无盐终于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打断了玛利亚,打断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终于组织好了表达方式,“我今天和真鹿打了。”
玛利亚点点头:“我知道,你赢了。”
“我差点……输掉,也差点……被他杀掉。那时候……我很害怕。”
玛利亚不由得愣住了,像突然就那样石化了一下,血液在血管里停了一下,心脏停了一下,脑袋里所有的情绪记忆也都停了一下,定格成了一张连着一张延绵不绝的画面。
他竟然说他害怕?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说起过的话。
他的心早就被“举世第一”这四个字所填满了,为什么会突然害怕?
“和真鹿打的时候,每一秒……我都可能会死。我不是害怕死,我怕死了之后,就不能保护你了。”钟无盐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流出了眼泪。他一点悲伤的神情也没有,所以汨汨不绝的眼泪像眼药水一样,一点感染力都没有。但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流眼泪,大概流走了两三瓶眼药水。
玛利亚依旧愣在原地,她看着钟无盐一点一点地长大,身上像合着两片硬壳,风中的盐凝结在上面,让它越来越坚硬。然而今天这两片壳却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里面柔软的心脏,眼泪像宝石一样从缝隙里往外倾吐。
钟无盐哭了一会儿,扭头从房间走了出去。玛利亚看得哭笑不得,就跟小孩子撒完娇转头就跑去拼乐高了,不亦乐乎。
玛利亚因为钟无盐这么一闹,睡意全无,来到拉拉的房间找她打游戏。
拉拉求之不得,两个人穿着睡意,抱着手柄,在激烈的厮杀中,慢慢进入了盛夏群岛。
“上帝的自囚”中,真鹿只有眼珠子还能自由活动。他看到星光从狭窄的窗口洒进来,银白色的,铺在黑色的地面上,像一汪水纹。
真鹿的心不受控制地收紧起来。
对他而言,这一片星光太熟悉了,即便再过去一万年,他所有的记忆都化为灰烬,他依然不会忘记这片星光。
这是盛夏群岛的星光。
他就是在这片星光之下,把朱天意给弄丢了。
现在他要把那个女孩找回来。
——老大,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