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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鹿坐在朱天意面前，听她讲公孙无忌的往事。公孙无忌则在做饭。
“后来呢后来呢，他们搞基了吗？啊，不是……他们怎么了？”
朱天意回忆着这段历史，太久了，就跟听故事一样。不过谁说不是呢？毕竟谁能想到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活了一千多年的人。
慢慢地，公孙无忌和鱼小凤都到了能够参加“弟子考试”的年纪。
每年这个时候，夫子都会带着私塾的同学去烟雨楼吃饭，公孙无忌说这是病得治，夫子不为所动。因为这一是为了鼓舞学生，二是私塾的学生在这儿一呆就是一年，有的甚至更久，为人师也是为人父，其实所做的不仅是传道授业解惑。学生背井离乡寒窗苦读，一年总需要一次热闹，冲洗这群孩子们的乡愁。
酒过三巡，到了结账的时候，突然有学生提议：只要通过“弟子考试”进入“后花园”，就等于半只脚踏入仕途了，所以这一餐，我觉得应该由我们中间功课最好的几个人请客。
大家正喝到性头上，听着觉得有趣，想也不想就举双手同意。
说到功课最好，鱼小凤第一时间就被推到了所有人面前。然后大家开始想第二人选，进入了“嗯嗯啊啊”的思索。公孙无忌虽然不想请客，但心里特别期待有人能提到他的名字，然后他就可以摆着手拒绝：别别别，我哪里里算好啊，XXX才是最好的人选。
而他这么想着，就真的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你们觉得公孙无忌怎么样？”
公孙无忌一阵心花怒放，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茬，他想应该是大家都喝醉了，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把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然而还没等让开口，突然有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怎么能行，他只是因为每天喝鱼小凤在一起，才让人觉得他们两个差不多。实际上差远了，差远了……”
那人说到一半，就被一旁察觉到不对劲的同学捂住了嘴巴，只可惜公孙无忌已经听到。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鱼小凤察觉到了不妙，拨开人群走到公孙无忌身边：“他喝醉了。”
公孙无忌狠狠地愣了一下，说：“嗯，他喝醉了。”
——或者酒后吐真言？
公孙无忌突然感觉自己在看一张自画像，眉清目秀公子模样。但忽然有人把这幅画撕成了两半，露出了画后面巨大的镜子。公孙无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被丑哭了。
原来这才是别人眼中的自己，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鱼小凤是左右两边对弈的棋手，你阳我阴，你暗我明。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们并不是平等的。他只是一个棋童，每天把棋子洗得闪闪发光，却没资格坐在鱼小凤对面落下一颗座子。
鱼小凤看到了公孙无忌的异样，说：“无忌，你不会当真了吧？”
公孙无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过神来回应鱼小凤：“没，我只是……突然想下棋。”
这件事就像一根没入皮肤的木刺，谁也看不到你指尖的伤口，只有肌理知道那极细腻的尖锐。公孙无忌继续跟没事人一样和鱼小凤相处，但他开始在意，他和鱼小凤谁的诗会在课堂上被朗读，比剑时谁被女生多注意一些。
鱼小凤做功课总是比公孙无忌快一些，于是他就半夜起来偷偷背书。
公孙无忌察觉自己这些沉甸甸的小心思的时候，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的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去斤斤计较地比较。他像在悬崖边捡花的孩子，每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但他必须捡，每多拥有一朵花，他就能觉得自己更安全一点。不要嘲笑他，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失去？
“无忌，”鱼小凤感觉到了一点公孙无忌的反常，“你最近长痱子了吗？”
“没。”公孙无忌说，“长痔疮。”
鱼小凤因为安静，所以敏感，公孙无忌的不安又怎么能不被察觉？
“你有心事。”
“弟子考试近在眼前，没心事才是怪事。”
确实如此，对于15岁的少年来说，弟子考试是史无前例的大试炼，别说是公孙无忌，就连鱼小凤自己也不免心事重重，鱼小凤信了公孙无忌的解释。这也是鱼小凤的一大特点，他是特别容易信任别人的那种人。
当初公孙无忌发现他这个特点时，语重心长地提醒他：“你这样很容易受到伤害。”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其实这种人最不容易被伤害。他们信任每一个人，即使有人对他们不安好心，被朋友背叛，被爱人辜负，他们也会替对方找借口：他们有一万个迫不得已。
这种人不会真正被伤害。
公孙无忌望着鱼小凤那张精致到像画里剪出来的小脸儿，产生了嫉妒的情绪：一个人究竟得有多么幸福的人生，才能这么无所畏惧地去信任他人，信任世界。
鱼小凤看到公孙无忌久久不说话，觉得这孩子真快被巨大的压力给逼疯了，他抓出自己的笔记推到他面前：“这是我做的一些总结，本打算全部完成后再给你的，但现在应付着也能看。剩下的一小部分，明天我和痔疮膏一起给你。”
“谢谢。”公孙无忌看着窗外的寒冬腊月，“我没得痔疮，我是长痱子了。”
真鹿听着朱天意的讲述，突然觉得眼睛一酸。就在这时，公孙无忌端着一锅汤从厨房出来：“小天意，能不能不要再讲我的事情了，那时候年少无知。”
朱天意说：“小鹿好奇嘛。”
公孙无忌把汤放到桌子上，审视着真鹿：“小天意怎么就看上你了呢？真是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真鹿说：“按照故事的发展，你肯定没能通过弟子考试，进入‘后花园’对不对。”
公孙无忌无奈地摇摇头：“按现在的标准，我就是学霸。清华北大随便挑的那种，我怎么可能没进‘后花园’？”
“这不符合故事的起承转合啊。”
公孙无忌说：“这不是故事，我是我年轻时的佳话。算了，小天意，免得被你胡扯，接下来就由我自己来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