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盐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波动。
玛利亚凝视着他，脑海里不停地激荡着卫天天所说的话。
卫天天收集情报的能力让人叹为观止，可能是当局者迷吧，她说的某些事，连玛利亚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她对于钟无盐究竟抱有一份怎么的情感？
她把钟无盐带到朝歌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可能只是一份寄托，让她和此生最美好的时光能有所连接。
但时光如笔，会轻易在初心上上色，一笔一色，它终将变成自己也不认识的东西。钟无盐对于现在的她意义是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但并不是事事都需要清楚明了。
她只清楚一点，她想让钟无盐活着。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只想让钟无盐活下去。这些年来她即便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却也是这么做的。
钟无盐挥出的剑如同闪动的电光，一剑一剑荡开真鹿的攻击。
“玛利亚——让我进去——”
比起玛利亚的想法，钟无盐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生死，他一直以来的人生就是追求举世第一。为了这个信念，他似乎放弃一切也不觉得可惜。
“玛利亚，快开门！”
“想都别想，跟里面那两个人打，会发生什么事谁都说不准。”
“我跟——铁桥的管理者已经打过一次了，这回我要跟——我要跟堕天使的统御者打——我要打赢她。”
玛利亚叹了一口气。
真鹿的目的既然是混上洛神号，那么那场战斗应该也是乍败。真交起手来，胜负不可知。更何况最可怕的是卫天天。
她统御着制霸要塞，当初和海姆达尔死斗不漏败相，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当初那场战斗谁胜谁负。现在这种情况跟他们打不是明智的选择。
“玛利亚，你不会让钟无盐进来的吧。”卫天天再一次开口了，“无论这小子多想进来，你都不会让他进来的吧。”
玛利亚默然听着卫天天的叫嚷，无动于衷。过不了多久军队就会过来，到时候即便是她，也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玛利亚，虽然跟你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你的保守、懦弱、伪善暴露无遗。你笑容真是甜啊，都让我忍不住想要亲你，那两片漂亮的嘴唇，啧啧……你对谁都这么温柔，但你的温柔是没有重量的。你讨厌冲突和危险，但是好东西都是在面对巨大灾难时候才会被孕育。来，让我们脑补一个场景。如果有一天，你的小家伙真的长大了——对，我说的就是钟无盐。他长大了，比现在更大一点，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很显然嘛，他想要的是你。那天来了，他跟你求婚了。”
玛利亚一愣——求婚？
这种事情实在难以跟钟无盐联系在一起。
草地和戒指，花瓣和蛋糕，这样的场景和他们有关吗？
“玛利亚，是不是在想求婚这种东西跟你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确实没有，因为即便有一天他真的长大了，拿着戒指跪在你面前，你也只会说——不行。即便你想要接受，你也只会这么说。为什么？因为你懦弱，你就是只乌龟。你害怕你们的关系被整个文明所唾弃！你拒绝了之后，这小子饱尝绝望，你却还会让自己相信其实是做了一件好事。这小子不用在文明的夹缝中度过余生，不必被人指指点点，是你帮了他啊。”卫天天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这小子真可怜啊，竟然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卫天天的言论让玛利亚觉得天真，她平静地说：“堕天使的统御者，对于这种事情，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吗？我希望小盐好好活着。没有品尝过死亡之痛的人，有什么资格诋毁活着的价值？”
“所以我才说这小子可怜。”卫天天冷冷地说，“活着当然好，简直好到爆啊。但究竟是不是最重要的，不是该让这小子自己做决定吗？希望他希望他希望他……你觉得你觉得你觉得……重点是这个吗？重要的是他希望！他觉得！”
“难道你比我更了解小盐？”
“怎么，不服气？我就是了解他，而且我还知道，终有一天，这小子会跟你求婚。”
玛利亚一时语塞，重新又陷入沉默。
“玛利亚，戒指，鲜花，蛋糕，这些都会到场，玛利亚，能想象到这些场景吧。然后是什么？鲜花枯萎，蛋糕腐烂，这小子转身把戒指抛进湖里。”
“你说什么！？”玛利亚脱口而出地质疑，这份质疑吓到了她自己。
“你今天会做什么选择，那天到来的时候也不会改变。你今天不敢让这小子面对我们，到时候你又怎么敢让他面对这个世界？玛利亚，你真的适合做一个妈，不适合当一个恋人。”
玛利亚脑海里涌动着蛋糕、鲜花，阳光下的草地，还有钻石戒指。这是她之前从未联想过的意象，但今天看到它们，却那么熟悉，像早就在心中安家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卫天天预言了它们的结局，这结局并没有说错。
会是这样的。
隐隐的，她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但不想鲜花枯萎，蛋糕腐烂，不想戒指沉入湖底。
“小盐——”她突然抬起头。
钟无盐一愣：“嗯？”
“军队还有几分钟就能过来。几分钟也许能取胜，也许能僵持，但我不信她能在几分钟之内打赢你。”
钟无盐握着手中的剑。
玛利亚在钟无盐的守护下走到门口，认证了指纹和瞳孔，囚室的锁应声而开。
钟无盐似乎直到这一刻依然不知道钟无盐想要做什么。他一直在请求玛利亚放他进去，但潜意识里并不相信她真的会这么做。直到她推开了门。
囚室的门缓缓打开，困在其中的真鹿和朱天意再一次站在他们面前。
“进来吧。”
钟无盐一步一步踏入房间。
玛利亚轻轻笑着，低声说：“小盐，这儿就是你的举世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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