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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II
……
刘手，你还记得吗？
当你从巫家别墅走出的那一刻，你才真正成为你自己，当踏上旅途的时候，你才真正为自己活着，虽然这样的选择对你来说痛苦难耐，但当时的你又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这对你、对一水都是最好的方式，你应该不会忘记正是巫小弋教会了你用信这种方式与自己交流吧？在你出走后的第一天你住进了一家小旅馆，就像孙小风一样，一个年轻的小姐敲开了你的门，你还没从悲伤中完全解脱，便拥她入怀，你不知哪来的力量，直到把小姐折磨得高潮叠起，你没让小姐打折，相反却给了她很多小费，你甚至想是自己把对巫小弋的恨，全都发泄在小姐身上，你带着蔑视般的口吻写了一封与小姐交欢的信，本想寄给巫小弋，但后来你一直把那封信带在身边，当你再次翻找那封信的时候，才发现它被夹在《圣经》里，你感到羞愧，赶紧将信烧成灰烬，以后的日子里，你便开始在信里平淡地记述你的感受，有了信的陪伴，你变得充实起来，只是偶尔想起“吴少戈”信中的游戏，在画像的空闲，你也会和旁边闲坐的人蹲在地上玩几把憋死井，只是你大多没有这样的空闲，你知道那些画像的人给了你钱，就是想让你把他们画得更好，仿佛在你和画像人之间签署了合约，你不能有半点疏漏，也丝毫不敢怠慢，否则你收了人家的钱，你的心始终会受到良心的谴责，直到现在你都坚守着这样的信条，你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刘手。
刘手再次在天堂问好！
刘手
×年×月×日
你已经不记得这是从哪里寄来的信了，它像你写的很多封信一样，只留在梦里，你不敢再奢望会收到这样的信，你的手颤抖着，将信读完……
一连几天，你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每天大夫来给你打针送药，老板娘一直在你跟前侍候着，觉得自己像你亲手栽下的树，再也走不动了，但你再也不能像树一样生出新的枝叶。你估算着身上的钱不多了，便把老板娘叫到床前，声音微弱地说：“我觉得对不住你，你的梅子再次走丢，我也不能留在这里了，你趁我睡着，叫人把我抬出去，扔到荒郊野外吧。”
“这怎么成？你就不想等梅子回来？”
“想——可是，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也不想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你照顾梅子这么多年，我就不能照看你？”
她没说完，听到外面有人叫，说了声“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你躺在床上等了很久，也没见老板娘进来，却听到外面一阵阵的哭声，你想撑起身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努力了几次，也没能挪动身子，没想到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你觉得肺都要咳出来了，胸闷得厉害，夹杂着剧烈的疼痛，让你不得不躺在床上，刚有点好转，老板娘便兴奋地跑进来说：“梅子来了！”
“梅子！”你喊了一声，心里一阵激动，又昏厥过去，等你醒来时，见梅子握着你的手坐在你身边，哭泣着说道：“爷爷，我回来了，你怎么了？”
你强打精神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你去哪儿了？想死爷爷了！”
“爷爷，我也想你，你帮我找到妈妈了！”
“是啊！”老板娘说着，双膝跪在地上，对你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梅子哭着说，“我不该不给你说就出走的，你能原谅我吗？”
“好孩子，你回来就好。”
“自从看到书信大赛的消息，我背着你把信都寄到大赛组委会了，我觉得你写的信一定能获奖，可我们没有固定的地址，也一直没有消息，所以我想去那里问问，如果获了奖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你一定会高兴的，到了那里，我才知道他们一直都在找你——”
“谁在找我？”你笑着说，“谁还会找我！”
“你看，我带谁来了？”
梅子朝门外一指，刚才见到梅子，处于兴奋之中的你一直没发现门外还站着两个人，女人流着泪走进来，扑到你床前：“刘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孙小风。”
“小风？”你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她满眼泪花，“你——你怎么来了？”
“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这时她旁边的男人搀起孙小风说：“孙总一直在找你，她也一直在等你……”
你的心里一阵酸痛，望着孙小风，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说：“你还没变。”
“都老了。”孙小风说，“我们跟着梅子一直找了好几天，怕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梅子老是在我面前哭鼻子。”
“是啊，我也想她。”你这才仔细观察刚才说话的男人，“你怎么看上去这么面熟？”
“我是司徒三。”
“司徒三？”
“你忘了，那个开车撞你害得你住院的司机。”
“你不在保险公司吗？”
“我当时怕巫总知道，就撒了个谎，没想到巫总还是知道了，他本想去医院看你，又怕你记恨他，所以一直让你住到伤好出院。”
“我打电话怎么会是另一个司徒三？”
“这也是吴总安排的，他想让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所以就让原先你知道的那个司徒三接电话，因为你知道他是好人，是他带你走出迷雾的……”
“我算是走出迷雾了，到现在总算走出来了。”你一字一句地说，“我还得感谢你们巫总。”
“怎么？你还怨恨他？”孙小风说，“他已经去世了。”
“怎么死的？”
“肝癌。”孙小风说，“他在临死前，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专门去教堂忏悔，之后安然地死在那里，他还想在死之前见到你，所以巫氏集团在全国各地撒开人马找你，但只偶尔在旅馆，在花园小区发现你的信，你也一直没写地址，最近的一次是在一个叫司徒三的邮递员家买到的，实在没办法，我们才想起在全国征集信件大赛，但一直没发现你的信，直到上个月，我们收到梅子寄过来你写的信，沿着你们走过的路线找下去，可还是没找到，不想梅子竟然出现了……”
“一水呢？他现在还好吗？”
“被送去国外读书了，我哥后来还是忍不住把他的身事说了出来，这孩子也听话，我哥死后，他来电话说，把你原先的房子重新买过来，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装修，只想等着有一天你回去住，我们听梅子说你的消息后就给他打了电话，估计现在也该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你喃喃地说，“我就为了让他安心，所以才没去打扰他，为什么还要告诉他！”
“那样的话，我哥死也不能瞑目。”孙小风悲伤地说，“那些天我看见他，心里就难受，憔悴得不样子，躺在床上，只有两只偶尔睁一下的眼睛和微弱的呼吸才证明他还活着，还有一张一翕的嘴里一天到晚不知念叨什么，有时候我觉得是在念你的名字，有时候是在说一水，一水这孩子的脾性也倔，自从我哥说完你们之间的关系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我哥，就在教堂里我哥一直没能闭眼，一水偷偷地看着他流泪，我哥也终于撑到最后一水来到他跟前之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知道你和一水都恨他，所以他觉得这样死也是对他的解脱，这封信是他留给你的。”
孙小风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双手递给你，你已无力去接那个盒子，只象征性地用手抚摸了一下，孙小风见你情绪不稳定，便把礼品盒拆开，从里面取出一打厚厚的信。她说：“我哥一再叮嘱我，这封信只有经过你的允许才能打开，也必须亲手交给你，如果见不到你，就销毁。这封信就像他的遗产一样，被写进遗书，他把大部分的遗产都给了一水还有你……”
“我还要那些干什么？”
“他因为一水一直没有结婚，所以一水成了他的继承人，但一水只留够上学用的，其余的都捐献出去了，而且现在他也不需要这些遗产了。”
孙小风没说完，你痛哭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看信便又咳嗽起来，你发现吐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紧接着又“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血，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隐约间你听见梅子说道：“爷爷累了，需要休息，你们别再打扰他了！”
你刚感觉好一点，梅子便趴在你耳边轻声说：“爷爷，你要挺住！”
你努力地对她点了点头，梅子转过身便问老板娘：“妈！我爷爷怎么了？”
“医生看过了说是肺里有毛病，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你怎么看的爷爷！”梅子边哭连说。
老板娘被梅子说得无言以对，呆呆地愣在那里，你朝梅子招了招手：“这不怨你妈，我感激她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你妈，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爷爷——”梅子拿起你的手，放在她脸上，你费力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这时你发现屋子里挤满了人，有从别的房间赶过来看热闹的，还有一个像你一样白头发的男人，你突然想起他就是李韦庆，你用手指了指他，他对你笑笑说：“刘大哥，我刚赶过来，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怎么也来了？”
“我是巫氏集团信件征集组委会副主任，专门负责征集你的信件，我曾经花高价买回你的信。”
“你没离开巫氏集团？”
“是孙总把我留下的。”李韦庆挠了挠头，“我把家也都搬到城里了，这还得感谢你，要不，我还不知混成什么样呢？”
“行了，别说那么多了！”孙小风说，“还是赶快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再说。”
他们抬着你，把你架到车上，你躺在上面，突然把梅子叫住：“梅子——走——咱们回家。”
孙小风赶紧打断你的话说：“你别操心了，把你送进医院，我派人把她们娘俩儿全都接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