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毕龙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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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英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就在停下来的那一刻,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我的眼前立即浮现出尸体的样子,我感到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出来:“就是这里!可——可——我们不能就呆在这里吧?”

“那就从这里开始做标记吧!”毕英环顾了一下四周,我知道什么也看不到,她还是信心十足地说,“走!”

这次我们走得很慢,因为眼前漆黑一片,虽然我的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边跟着她走,边抬手揽过旁边的玉米,掐去穗子,以便做好标记。

又不知走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疲惫得脚都抬不起来了。

毕英的步子也迈得不那么紧了,我们周围除了穿过玉米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外,什么也听不到,它一直在耳边回荡,听上去就像催眠曲,直到我被绊倒,完全失去知觉……

“你终于醒了!”

“我们回来了?”

毕英脸上毫无表情地对我点了点头,从她不安的神情中,我仿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

“还怎么了?”老李头儿在一旁插话道,“是你带着毕英一起游回来的!”

“回来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让我迷惑又神往的难以走出的玉米地!

“就在你们出走之后,我带着毕龙到处找你们,没想到在你们常去的那条路上,也没找到你们,我真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呢——”

“毕龙呢?”

“他——”老李头儿顿了一下,悲伤地说,“你们回来的头天夜里,他走丢了!我都急死了!都怨我,没看好他!幸亏你们回来了——”

“不!这都怨我们——”毕英说,“要不我们去找出口,毕龙也不会出走!”

“别说了,现在你醒了,重要的是我们得先找到他!”老李头儿说。

“可这么大的玉米地,上哪儿去找?怎么找?我们都迷路了,他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呢?”

“你们不是回来了吗?”老李头儿说,“我想他也一定能回来!”

“那也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

“别胡思乱想了!”老李头儿说,“要不我去找,你们在这里等!”

“我们还不得急死?”

“要不这样,我和毕英一起,你一个人,我们一起去找,晚上再回到这里来,”我说,“如果毕龙能找回来的话,我想他应该会呆在这里等我们……”

“好吧,只能这样了,”老李头儿说,“你们小心点儿,别再走失了,不过既然这次能回来,下次也一定能找到——”

我不知道老李头儿是在安慰我们能找到这里,还是能找到毕龙,从他羞愧的目光里,我能感觉到他的自责。

对于毕龙的出走,我虽感到吃惊,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还能让我接受,因为在玉米地的这段日子里,他对走出玉米地的想法一直都不抱任何希望,这能从他沮丧的表情中看出来。昔日活泼的毕龙,在来到这里之后,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整日闷闷不乐地跟在我们身后,时不时地在嘴里念叨着魏桃的名字。

我知道他始终没有忘记和他一起玩乐的伙伴,虽然我们已经离开很长日子了,但他却像出逃第一天夜里的表现一样,从没忘记他的朋友。

每当念叨他们的时候,得到的总是毕英的斥责。从毕英凝重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郁郁不安。

我知道这多半来自她的自责,每天在一起时,完全感觉不到,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丝毫显示不出关爱,更多的是嘲讽、痛斥,一旦离开便怜惜起毕龙来。我想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刚来这里时的心情一样,只想找到那个出口,回去,因为欢城对我来说太过陌生,以致完全改变了我。

在那里,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谁也不会注意到我,就像在教堂里,谁都不会记得我这个清扫教堂的人,他们的匆匆身影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打乱他们的节奏,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也可能像他们每个人一样,从大门迈入,与神父交流之后,再从大门迈出,消失在更多的人群之中……

而现在,在这里,我无法掩饰自己,因为我和他们格格不入。从最初被认定的“怪物”开始,这个词仿佛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份,无论在哪里,我都将以“怪物”的身份出现,他们完全没把刘一水和我联系在一起。

虽然遇到了毕英,但我觉得我们之间依然有着某种隔阂,即使在我们融为一体的时候,这种隔阂也会偶尔在我脑中闪现……

我知道在玉米地的这段日子里,我们完全地拥有了对方,这安逸早已在我们逃离的那一刻动荡起来,终于在毕龙出走的那一刻爆发了。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仍然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欢城的样子,甚至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叫欢城的地方,这些人来自哪里,他们又以怎样的方式在欢城里生存?也许是我逃离的急切心情让我无暇顾及这样的问题,即使在停息的时候,我也没仔细思考过,疲惫和茫然早已让它们从我脑中远远地抛离。

“父亲也许是对的——”毕英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

“为什么?”

“他不该回去——可是他没做到,一次次地回去,虽然我们一家人团聚了,又离开——对我来说,他的每次回家,让我一次比一次地更渴望逃离,因为我也想像他那样走出欢城,再也不回来……”

“或许别人也会有这样的愿望。比如艾可医生,魏普,甚至还有更多听到你父亲故事的人……”

“可他们没有——”

“是的,那是他们不想,如果真想的话,就像我们,完全不顾一切地逃出来,什么也不用去想……”

“可我们还没走出多远,就把毕龙弄丢了——”毕英仿佛自言自语道,“他会去哪儿呢?”

“会不会回家?”

“一定是……”毕英肯定地说,“说起来还是我硬逼着他出来的,我无法选择,只能把他带在身边,可现在——这么大的玉米地——真不敢想象,他能走出去……”

“也许他早就发现了出口,只是没跟我们说,也可能他一心只想回去,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逃离的……”

“我们都找不到路,他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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