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Ⅴ
两天很快过去了，刘手把儿子送到矫正中心后来到单位。他和衣梅毕业后一起分到建筑设计院，衣梅对于自己的工作很满足，但随着一天天上班下班的交替，刘手渐渐觉得原来的远大抱负和满腔热情就在这种交替中一天天地磨损，直到后来，院里突然出台了干部竞聘，原本一心只想搞设计的他，在衣梅的怂恿下参加了竞聘，不想却落选了，这更让他对工作失去了热情。随之而来的是，在新院长的带领下，院里进行了“人性化”改革，不仅要按要求全面完成领导交给的各项任务，就连上下班、点名都作了具体规定。衣梅去世后，对于这些改革的新措施，刘手不愿也不想再理会，自从竞选失利后，刘手几乎没接到一次激发创作欲望的设计，更多的则是朋友介绍过来的设计任务，因为这样他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设计费。刘手心不在焉地收拾被翻乱的办公桌，又在抽屉里找了一遍，但他相信一水，钥匙不会丢在办公室，因为那天他翻找的时候，一水一直看着他。他仔细回想曾去过的地方时，想起了科长李钢，刘手不确定钥匙会不会丢在他的办公室，但还是问了一下他。对于科长李钢，他谈不上喜好，并不是因为他是通过竞争当上了科长，他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做起事来不温不火，这与他的名字完全相悖。在李钢成为科长之前，曾有几次图纸的设计让刘手帮忙，出于同事关系刘手没要设计费，这一点李钢一直很感激。每次李钢交给他的任务，他都很快完成了，而且李钢对他的设计都大加赞赏，对于李钢的赞赏，刘手都莞尔一笑，而李钢也像从来没说过一样。就在刚才他去找钥匙时，李钢还忍不住夸奖了他一番，刘手出门的时候，李钢又把他叫住了，说上次他给设计图纸的工程已经完工了，人家一直过意不去，想请他一起吃顿饭。刘手又一次婉言拒绝了，他不记得这是李钢第几次做出这样的邀请了，但刘手一次也没去，刘手有时觉得出于礼貌应该答应一次，但也同样出于礼貌，在谢绝之后，李钢便不再提了，后来，刘手也习惯了李钢这种口头上的邀请，而他把拒绝也当成了和科长李钢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儿子在家的两天，只要刘手外出回来总是一水给他开门，两次爬窗的经历，让刘手突然觉得家离自己很远，仿佛他和儿子居住的并不是原先那个家，它变得有些陌生了，他知道这和衣梅的离去有关，仿佛衣梅离去时把这个家也带走了。
刘手迷迷乎乎坐了一天班，下班走出院大门的时候，想起常常在路边看到开锁公司的小广告，路上他的确看见几个悬挂开锁广告的招牌，几次想停下来还是放弃了，心里一直想等下一个一定去，就这样，刘手一直把车开进车库，也没请来一个开锁的人。他没有立即上楼，抬头仰望顶层自己的家时，隐约发现卧室里有暗淡的灯光，他知道那是床头上的壁灯，但他不记得临走时关没关灯。
直到脖子仰得有些酸疼了，刘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在楼下站了好大一会了。他机械地扭了扭脖子，骨节由于强烈的挤压咯嘣直响。他觉得自己很久没这么长时间地仰头朝上看了，就像多年养成的低头走路一样，最多只是在开车时眼睛才保持水平的视角，或许因为灯光照射的狭小空间，使得人们不再需要繁星点亮的天空了，以至于在灯光里，人们失去了抬头望天的功能，仿佛仅剩的那一点想象也被灯光拴住了，就像站在阳台上看对面楼上的灯光一样，那些张扬的灯光所诱惑的正是你想看到的，连同藏匿于灯光之后的不经意的“走光”，即便向上观望，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地被更高的楼层所发出的强光缚住，它们不经意地聚合起来，让你的目光再也难以越过它们与微弱的星光交合。
刘手觉得人和星星的区别在于有时人看不到星，但不能改变星星在看你。刘手不能确定上两次从楼顶进家有没有人发现，他也没时间考虑这样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总之他和儿子安全地进了自己的家。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另一条进家的通道，而且这条通道相比从门而入更具刺激性，这种感觉时不时地让他产生不再用钥匙进家的想法。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从一楼到三楼的阳台都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幸亏自己家里没像他们一样安装防盗网，不然即便窗子开着也进不去。
刘手发现一楼的住户为了增加实用面积，在紧接前面的储藏室盖了一间房子，与二楼的阳台齐平，很容易便能爬上二楼，他决定这一次从阳台爬进去。沿着储藏室走了一圈，刘手终于找到一个低矮的地方爬上屋顶，手向上一伸便抓住了二楼的防盗窗，沿防盗窗向上爬了几步便到了三楼，当他抓住自己家的阳台，准备上去时，听到下面有人喊：下来！小偷！
刘手的手一软差点跌落下来，也许事情来得太突然，让刘手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迟疑间，他仿佛听到家里的门响了一下。
“快点下来！”
“这是我家，我把钥匙丢了。”刘手看见其中一个人迅速爬上储藏室，直奔他来，便说，“好，我这就下去。”
刘手的脚刚一触到储藏室，还没站稳便被那人扭住手臂，不容分辨，双手早被铐在一起。
“可抓着你了。”
“咱们蹲守这半个月算没白费。”下面那个说。
刘手被带到派出所，只想赶紧说明情况回家，但两个人坐下后，一个拿出纸笔，另一个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目光逼视他说：“名字！”
“我叫刘手。”
“职业！”
“建筑设计师。”
“就你还设计师？一会先设计设计你！看你穿戴还算体面，一定是个惯犯。”
“我不是小偷，身份证、工作证都在车里，不信我拿给你们看。”
“小偷还有工作证？你玩得可够大的，连车都混上了——住址！”
“花园小区6号楼三单元四楼1号，就是我刚想进去的地方，那是我家。”
“逮着你还牙硬，要不抓你个现行，你还不得反咬一口？我们的政策你也清楚，”他指了指墙上的字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你该认得吧？说说吧，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犯了什么案。”
“我没有，这是第一次，不，这就是我家，我钥匙丢了，还没来得及配钥匙。”
作记录的警察停下来，厉声说道：“别耍心眼儿，你这样的我们见得多了，到头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怎么说你们都不信，我要打个电话！”刘手愤然道。
“事情没说清楚，别想那些没用的，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交待清楚再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要投诉你们！”
“还是个刺儿头，不然先关他一宿，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记录员看了刘手一眼，起身要带刘手出去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说：“小武，我刚才看见一个神色慌张的人，想过去盘问，没想到他撒腿就跑，我没追上。”
“没关系，大爷。”小武说，“我们抓住一个同伙。”
“刘手？你怎么在这儿？”
“张大爷。”刘手见是小区居委会的张大爷，激动地说，“我把钥匙弄丢了，本想爬窗子进去，让他们看见给带这儿来了。”
“小武，你搞错了，这是我们小区的刘手，在设计院工作。”
小武张了张嘴，疑惑地看了看刘手，又对张大爷说：“真的？我们……”
“还不快把手铐打开！”
小武赶紧拿出钥匙，给刘手打开手铐，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
“这都是小偷闹腾的，他们在小区里蹲守了半个多月，没抓到人，搞得都有点神经过度紧张了。”
小武惭愧地说：“幸亏您来得及时，不然麻烦大了，刘设计师，真对不起，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您看——”
“算了，以后你们就不会再抓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