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逃

我疑惑地看着毕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道:“难道你放弃了?”

“为什么不可以?”

“当然,只是不想让你为了我失去这么多。”

“我想这不光是为了你。”

“我知道,可,可这不值得——”

“还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事?难道你能分得清?”

“我只是觉得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父亲,除了在你们家惹事,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毕英突然激动地说,“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没这么想过,这不仅仅因为你在我们家里呆过。”

“对不起,我……”我咳了一声,说,“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我感到不安。”

“我只想你能再回我们家……”

“可现在,我只能呆在这儿。”

“毕龙一回到家就念叨你,我没来是因为害怕见到你……”

“为什么?我还一直担心你呢,想从毕龙的口中打听到你的消息,他总不说。”

“好的,我以后常来看你。”毕英看了看周围没人便小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呆在这里,所以,我想找个机会看能不能逃出去。”

“呆在这里跟呆在欢城有什么分别?”

“我想像我父亲一样,等你出去后,我们一起逃出欢城,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来看你就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当然愿意,只是怕再次连累你。”

“你还说这些,我应该感激你。”毕英说,“我看过了,你的房间后面有个窗户,你可以先把窗户弄掉,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走。”

“好的,我试试。”

没过多久,在毕英的接应下,我们一起逃离了那个院子,起先还小心翼翼的,后来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到,直到走了很远,毕龙才问道:“姐,这是哪儿啊?”

“不知道,我也没来过。”

“什么也看不清,朝哪儿走啊?”

“一直朝前走,别停下!”

“我们已经走得够远了,我都累了。”

“不行,他们发现我逃出来,会追上来的。”

“是的。”毕英说,“我们必须不停地走下去。”

“那要走到啥时候?”

“不知道,也许我们得走一辈子。”

“就像老爸一样?”

“是的。”

“我可不想这么累。”

“你没有别的选择。”

“早知这样,我就不走了。”

“难道你愿意呆在那里?”

“我再也不能跟魏桃他们一起玩了。”

“说不定你还能找到别的朋友。”

“他们都不跟我玩。”

“你会的。”我说,“现在咱们不就是朋友吗?”

“可……可我累了……”

毕龙一句话没说完,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毕英叹了口气说:“歇息一下吧。”

没过一会儿,毕龙便睡着了。

看守我的魏普因为和我整日呆在一起,正如毕英预料到的一样,后来他们几个也放松了警惕。

在这段时间里,我早已熟知了他们的习惯,他们会时不时地溜过来看我一眼,久而久之,窝在房间里的我对他们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似乎是他们对看守我的任务也渐渐失去兴致,我在与不在仿佛跟他们并没多大干系。因此,当我小心地从后窗爬出来时,他们丝毫都没发现,我的心还是一直悬着,脚踏在地上的那一刻,我便开始疯跑,直到见到毕英姊妹,我的心才稍稍有了些平静。在稍作喘息之后,我们一起一直朝村外奔跑着。

起先我跟在她们后面,甩开膀子一路跑下去,并没落下很远,夜很黑,看不见路,但沿着她们跑去的方向,我无需考虑地上有没有障碍物。我发现她们跑得很快,离我也越来越远,我极力地追赶她们,就这样,她们跑一会儿,便在前面停下来等我一下,为了逃离欢城,我还是咬着牙一路朝前跑。

虽然并不是很热,但一停下来,浑身的汗像泉水一样汩汩而出,我觉得两腿发软,一下子躺倒在地上,全身顿时松弛下来。

在被看守的日子里,我仿佛失去了双脚走路的功能。

在这里,除了吃就是睡,时间对我来说完全成了一种消遣,我和时间似乎在进行一种比赛,看谁能耗过谁,而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等待,等待上头对我的处置意见。

可时间一久,我对这种看似虚无的等待失去了信心,甚至没有任何反应,我觉得在我与看守、看守与组长、组长与点长……之间已然形成一种紧密的联系,看上去它们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谁也无法改变谁,谁也不想去改变,于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我连梦都失去了,每次醒来之后,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就连想象也变得贫乏无力,我也变得越来越慵懒,甚至连看守我的那几个人也觉得乏味。后来我才发觉,看似凶巴的魏普,并不难于接近。

在他的建议下,我在院子里可以直立行走,他看守我的时候,就像毕龙一样前后跟着我,看我的一举一动,有时还学着我的样子站起来挪动脚步,摔倒时脸上还会露出憨憨的笑。

后来看习惯了,我倒觉得他脸上的疤像生就在上面的,如果去了疤倒觉得不舒服了。从他的口中得知,那块疤是史培思留给他的。据说那时候他还小,常常跟在毕英父亲的后面,听老毕头儿讲关于自己的故事,他还不停地问老毕头儿住在哪里,吃什么,见到什么东西,当央求带他一起出去的时候,被史培思听到了,史培思一巴掌打过去,他一闪,史培思的爪子狠狠地抓在他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便永久地留在上面。

当只有我们俩在一起时,他总缠着我问关于梦的事,因为从认识毕英之后,我便知道了欢城人原来是没有梦的,他们都不会做梦。让我惊讶的是,自从住进这里,我就没做过梦,在这里,我似乎也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欢城人了,而我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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