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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醒了！”
模糊间，我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这声音让我一时分辨不出来自哪里，是我的耳鸣，还是源自梦中，我不知道是叫声惊醒了我的梦，还是梦惊醒了我。唯一能让我确定的就是这声音听起来很远，很陌生。
我努力睁开眼，发现面前蹲坐着一个男孩，他蹲坐的姿势很特别，两条胳膊看上去叫前腿更合适，它们直立在地上，后肢蜷缩着像狗一样。
两只泛青的眼紧盯着我，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惊喜，他突然跳起来，在我面前跑了几圈儿。我想声音就是从他的口中发出的，懵懂间还以为自己在梦里，赶紧闭上眼睛，想刚才的梦，那声音又外叫了起来：“姐，怪物醒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男孩的脸就在眼前，我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我的全身禁不住紧缩了一下，僵硬地“啊”了一声，没想到男孩像被惊吓似的，头朝后一撤，差点摔倒在地上，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又一次看到那双眼睛，它透着稚气。
刚才惊吓之下没觉得浑身酸痛，这才感觉出来，我想挣扎着坐起来时，却发现自己被牢牢地捆缚在硬梆梆的门板上。
“快松开我！”我大叫一声，“为什么绑我！”
“他们都害怕你！”男孩眨了一下眼说，“有时候，我们觉得你睡着了，其实你没睡着，还到处乱跑，有时候，我们觉得你跑走了，可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被男孩的话搞糊涂了。
“他们都说我傻，没想到你比我还傻。”
“好吧，我傻，那你帮我把绳子解开。”
“不——万一你要再跑丢了，我们可就麻烦了。”
“为什么？”
“我们是被派来专门看管你的，”男孩笑了一下说，“幸亏发现你，我们才有这个机会。”
我一时弄不懂他的话，我知道，他不会轻易给我解开绳子，于是扭头看了看屋里，发现这是一座低矮的屋子，屋顶被三角形的木制结构支撑着，看上去并不牢靠，上面扣着一排排捆扎起来的高粱秸，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大概屋子很旧了，就在我眼睛正上方，可以看到屋顶露出一个小孔，透过小孔可以清晰地看到溜进来的光线，并不清晰，外面或许是阴天，混混沌沌的。
这么矮的房子，我想我根本不无法直起身子，“这是哪儿？”
“欢城啊，连这都不知道，真笨！”
男孩说着把右手伸了过来，上面脏兮兮的，粘满泥土，我以为他要抓我的脸，于是大声叫道：“你要干吗？”
“试试你发烧不。”他说，“我一说胡话，我姐就说我发烧……”
不知道是我的叫喊声惊吓了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男孩把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放到自己额头上试了一下，我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刚才的叫喊并不起任何作用，对我来说，手脚都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即便腿脚不麻，我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但叫喊声至少阻止了他的脏手，更何况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它叫手，它看上去的确像手，和我一样有分开的五指，只是短了很多，与细长的胳膊比起来，显得极不协调。
从他伸过来的动作可以看出它活动自如，那双手和脚一样总不离地，想是与地面磨擦的原因，使得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如果只看这双手，谁都不会相信那是一只生在男孩身上的手。
“你是谁？”
“我是毕龙。”
“听起来像你的名字？”
“我姐叫毕英——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我叫刘一水。”
“怪不得你老是走来走去的，跟丢了魂似的。”毕龙说，“最要命的是你跟我们走路不一样，你只用两条腿走，还走得那么稳，你是怎么做到的？”
毕龙说完把两手抬起来，两腿试着慢慢站起来，为了让身子保持平衡，两只架起来的前肢晃动着，身子也不停地地扭来扭去，最终还是在尖叫声中摔倒在地上。
毕龙就地打了个滚儿，爬起来后又像刚才一样蹲坐在地上。
“我怎么做到的？”我说，“你帮我解开，我就告诉你。”
“不，你告诉我，我才给你解开。”
“那好吧，我一直都这样走路。”
“骗人！鬼才信呢。”
我见一时难以说服他，便不再理他，直挺挺地躺在门板上，突然疑惑起来，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记得临睡前，觉得有尿，但实在太困，连厕所都没去便躺下了，一躺下就开始找厕所，懵懵懂懂地沿着坑洼不平的路一直朝前走，前后都没有人，担心在尿到一半时会被别人看到，心里想前面一定会有厕所。
我知道一放闸就会尿在床上，但怎么也不想起来，所以一直这样坚持着，虽然尿憋得厉害，我还是强忍着，终于在前面不远处看到几排低矮的房子，我从没见过这么矮的房子。它们就像突然矮了半截，有意蹲在地上似的，我不知道是眼睛欺骗了我，还是房子欺骗了眼睛，当再走近些时，发现那些房子的确不高，甚至举起胳膊便能高过屋顶……
我无心去想这些，重要的是找到厕所，于是沿着曲折的街道边走边看，终于在拐进一条狭窄的小道后，发现了一个厕所，门上的男女标志却斑驳不清，看不出是留着长发还是短发的头像，也看不出包裹腿的是裤子还是裙子，因为这两个完全被抽象过了的标志仿佛被修改过好多次，现在只剩下人的轮廓，让我无从分辨，虽然急于去厕所，又不敢贸然进去，只想等厕所里有人出来，待分辨后再去。
可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没想到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连去厕所的人也不见一个，被憋得实在难以忍受，我顾不上太多，于是抬腿走了进去，刚解开腰带，便听见女人的尖叫声：“你干什么！”
我吓得两手紧攥腰带，头也不敢抬便跑了出去，虽然尿被吓回去一半，心倒放下了，于是大步走进另一个门，褪下刚才没系好的腰带，正准备脱下裤子时，刚才那个声音又大声叫道：“怎么又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