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水与其父刘手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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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手决定去监狱找吴少戈也是一念之差,一水在与魏一同接触的两天中,情绪一直很稳定,像又回到了从前,这是他没想到的,即便是从山庄回来的那天晚上,他一直担心夜里一水会再次做梦,但没想到儿子像前一天一样睡得安稳。在送去矫正中心的时候,杨老师也很高兴,直说一水的病情好转了。

这一次他收到的信,比以前多了一张纸,纸是普通的印着暗线的信笺,没有印刷标志和批次,唯一的特征就是几次来信都像是从一本信纸上撕下来的,刘手觉得吴少戈似乎比自己更有耐心,不知道他打算写这样的信能坚持多久,或许这一本用完还会换一本新的,但让刘手难以理解的是他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写这些无聊的信?刘手断定吴少戈一定认识他,不然吴少戈不知道他的地址和名字,但想从信里得到更多的信息几乎不可能。

他觉得吴少戈做得很周密,每次信的格式都一样,像用复写纸复制出来的一样,就连字也费了一番功夫,歪歪扭扭的,一看就知道是刻意用左手写出来的,刘手甚至想,为了不留任何痕迹,吴少戈会不会在做这些工作时戴上手套,以免沾上指纹,按说信上并没写什么东西,除了玩“憋死井”,几乎没有别的内容,就在昨天,他还想拿了信去找派出所的小武,让他帮忙查查这个人?

但走到门口又回来了,因为这只是一封普通的信,就像两个老朋友之间的亲切交流,至于居心叵测或是恐吓都谈不上,最多算是骚扰,但也谈不上,因为信件上除了问候就是那幅图,所以只好作罢,他决定亲自去一趟监狱,看看吴少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监狱离城很远,而且路不好走,刘手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在下午四点钟到了监狱。

刘手却发现这里原来是一个热闹的小城镇,他以为监狱应该建在荒郊野岭之上,应该是个渺无人烟的地方,但他发现高高的围墙外,人流如梭,车辆拥挤,墙外的人仿佛感觉不到监狱的存在,就像所有普通的围墙一样,人们各自忙碌着,不时从围墙内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号子声,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第一次离监狱这么近,刘手莫名的神秘感和本能的恐惧感一起袭来,让他感到窒息。

虽然墙外的热闹景象时时地提醒他,但他情不自禁地想,自己究竟是站在墙外,还是身处墙内,这样的感觉让他无法分辨。

直到后面的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过时,他才镇定了一下,车缓缓向前行进时,刘手顿觉自己不该来这里,他不禁怀疑起自己像犯了什么罪似的被押解而来,这样想时,脊背不觉一阵透凉,正迟疑不决时,发现自己已经随车队来到门前,在办理完探监手续后,一位年轻狱警接待了他。他自我介绍说姓余,多余的余。

刘手看了看他,瘦小的个头却很精神,在听了他别具一格的自我介绍之后,刘手感到放松了许多,并不是因为见到格外亲切的警察的缘故,而是他对自己姓氏富有幽默感的介绍,相反这更让他记忆深刻:“你好!余警官。”

“你好!你来探望谁?”

“吴少戈。”

“吴少戈?好像没这个人,他哪个监的?”

“这个我不清楚。”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知道——对了,信是从这里寄给我的,但我不记得有这么个朋友,所以一直没给他回信。”

“信里都写些什么?”

“就简单的一两句话,问候和玩游戏。”

“写信玩游戏?像是电影!”

“是的,一种简单的‘憋死井’游戏。”

“噢,他们没事都爱玩这个,我们还为此搞过一次‘憋死井’大赛呢,要说信,这里每月都有上百封信寄出去,你别见怪,信在这里是最好的一种与外界的交流方式,也是最便捷的方式,可我们的审查没发现有人专门写这种信啊?况且谁会闲得无聊搞这把戏?”

“是啊,我也这么想,不过地址就是这里,而且邮戳也是这里的邮局。”

“会不会是别人寄的,你再想一下。”余警官说完,从档案橱里拿出花名册找到“吴”的子目录,用食指指着从上往下找了一遍,又从下往上找了一遍后,肯定地说,“我们这里没有吴少戈这个人。”

刘手满脸狐疑地望着他自言自语道:“那是谁?”

“会不会在别的监狱?还有一种可能,是不是你的这位朋友用的是假地址。”

走出监狱的刘手顿时感到一身轻松,他赶紧开车逃离这里,但耳边一直回想着余警官的话,虽然在他的陪同下,看到了监狱里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犯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剃着光头,有的刚长出一层头发,紧贴在头皮上,有的油光发亮,在刘手看来,那些剃得光滑的头原本就是秃子,他们有的嘴里叼着烟谈论着什么,有的几个脑袋聚在一起,争吵着玩“憋死井”。

当他路过时,偶有抬起头的犯人,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他,目光迷离、茫然,从他们的神情里,刘手看到这里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冷酷,充满恐惧,这里看上去似乎和墙外并没什么区别,余警官甚至还介绍了对犯人实行的人性化管理,他们能像平常人一样交往,有自己的时间学习、娱乐,以便更好地改造自己,就连他们和犯人之间的关系也很融洽,当时没仔细想余警官的话,现在一想起来头皮都发麻,他就像给刘手做免费宣传一样,他凭什么要知道那么多?他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这样想时,他的心不禁一抖,他想即便找不到吴少戈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刚才看那些犯人时,总想从他们的眼睛里分辨出哪一个是吴少戈,哪一个和吴少戈有关,那一群下棋的人中会不会有佯装成吴少戈的人?难道他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难道他只是觉得寂寞,想用这种方式和他交流?但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里没有吴少戈这个人,可信是存在的,即使他不在这里,即使他可能不叫吴少戈,也依然会有一个在别处看着他的人,一直在给他写信……

刘手满脑子都是吴少戈这个名字,走在大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觉得这些人都像吴少戈,就连望着他的眼神都有些异常,让他觉得自己像在梦中,这种虚幻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走出小镇。

刘手沿来时的路一直朝回走,凭着记忆和路标所指的方向返回。

天渐渐暗下来,刘手突然觉得自己来找吴少戈的行为有些荒唐,本来想这么简单的事,来到便能见到这位给他写信的神秘朋友,但没想到监狱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失落的同时不禁又生出种种疑问,压得他难以喘息,就在这时他发现刚才还清晰的天空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他赶紧减慢速度,开了车灯,原来是雾,一心只想赶快回家的刘手一时烦躁不安,真不该来这里,又遇上了雾,不知几点才能到家。

雾渐渐大起来,他不敢开快,迎面而来的车鸣着汽笛,慢慢驶过,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这样的情况他以前经常遇到,就在城里,从家到设计院的路上,那一次雾特别大,几乎分不出对面,乳白色的雾即使在车灯的照耀下,也难以看到路标,开车从他熟悉的路上回家,二十公里的路程他差不多走了两个小时,并不是交通堵塞,而是他沿着仅能辨认的铁栅栏一直小心地向前行进,不想平日熟识的铁栅栏一不小心竟骗了他。

当他感觉离家越来越近时才发现自己已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而离家的方向竟然相反,当他下车询问路边的警察才知道,本想回家的他离家越来越远了,于是调转车头往回开,有了这样的教训,刘手每到一个路口便下车问路,这才得以回到家里。

他把迷路的事说给衣梅听时,衣梅笑得前仰后合:“你连自己的家都找不到了。”刘手知道人在雾中总是难以分辨方向的,就像原先正常辨认的方向也被雾掩盖了,并且在人的脑中形成一个个自认为正确的信号,因为无法辨识,你只能相信那些信号,以致在它们的指引之下越走越远。

他觉得那正是雾给人们开的玩笑……眼前的雾并不太大,车灯能照射到前面几米远的地方,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到路标。这时他发现雾散了,天空又变得清澈起来,就连天上偶尔闪烁的星都能看到,窗外涌进新鲜的田野的气息,虽然看不到地里的庄稼,但他觉得这是在城里难有的享受,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在这享受几天。

也是在这样的晚上,或者是在深秋,刘手和衣梅一起去爬学校东面的一座山,上到山顶,看夕阳慢慢落下去,随着最后一丝红霞变暗,他们才想起下山,虽然下山的路很熟悉,但天就在他们迟疑的那一刻暗了下来,衣梅说:“咱们别回去了,就在山上过一夜。”

刘手欣然接受,他们在半山腰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刘手敞开身上的棉大衣,把衣梅紧紧包裹在里面,他亲吻着她,抚摸着她,当他们都难以自持时,他脱去大衣,铺在地上,她也脱了衣服盖在身上,刘手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但每次和衣梅提起时,他总抱怨自己高潮来得太快,以致省略了很多细节和过程,就连回味的余地都没有,所以留在记忆里的,除了激情过后的风声和分辨不清的动物的叫声之外,就只剩下寒冷和恐惧,虽然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也难驱走寒冷和恐惧,哪怕风吹树叶的细小声音都被他们收入耳中,让他和衣梅一次次地接受越来越强烈的恐惧,虽然刘手也感到恐惧,但他依然保持镇定,以便给让她有种安全感。

直到后来,他才感觉到衣梅的身体在不断抖动,连他也分辨不清她的颤栗多于寒冷,还是寒冷多于颤栗,于是不得不提出下山,他们再次下山时几乎是跑着下去的,终于看到远处忽闪的灯光,在快到山脚下那片坟地时,刘手紧握衣梅的手,突然没有了恐惧,就连刚才感到的寒冷也在奔跑中消失了,但衣梅依然不择方向地飞奔着,有几次她都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至于回到学校后,衣梅后来给他说那一次她害怕极了。

刘手感到车速渐渐慢下来时,才发现车加不上油了,等车停下来检查时,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再上车试着发动,连火也打不起来了。

他坐在车上镇定了一下,做了一次深呼吸,看着车灯照射到的路面,平整得就像梦中竖起来的墙。他往周围看了一下,没有任何标志,就连隐约闪烁的灯光也看不到,车很少,刚才开车时不管往返的车都很少遇见。刘手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就连方向也辨认不出。等了很大一会儿,他才发现远处开来一辆车,赶紧下车站在路边,为了引起车里人的注意,他从车上拿了一条毛巾,用力挥舞着,那辆车睁着两只巨眼,一瞬便来到近前,没等他反应过来,车飞驶而过,瞬间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手拿着毛巾,垂头丧气地回到车上,就这样一连拦了几辆都没拦住,他大声尖叫起来,声音划破夜空,仿佛梦中的厉鬼,但他知道除了自己再也不会有别人听到了,除非那些流浪的鬼魅,即便这样,他也没感到丝毫恐惧,但寒冷难以驱走,就在全身打了个冷战后,刘手才感到肚子饿了,他不再奢望有车可以搭乘,于是从车里拿出背包,将车门锁好,辨别了一下方向,决定往回走。

多年以后,刘手依然记得第一次一个人在夜间行走时的情形。他不自觉地燃起一根烟,虽然一个人,刘手仿佛觉得衣梅像在某个地方一直望着他,他再也不用为衣梅担心了,但隐约的恐惧感还是不时袭来,就像夜深人静时想到的红狐,他希望在这样的夜里,会突然出现一只红狐,但又害怕当她突然出现时,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承受能力,他知道那是自己编织出来的梦,就像儿子对于神话传说的看法一样,那是人们用来欺骗自己的想象。

夜虽然很黑,但黑得透彻,不夹杂一点灰尘,就像现在看到的星光,没有月亮,他不记得月亮升没升起,仿佛觉得时间突然凝固下来,伴着星光一起停滞在空中,但短暂的感觉被萤火虫的光亮打破,起先星星点点的绿绿的萤光在空中起落,第一次那么近地看到萤火虫的光亮,它们那么神秘,像一个个飘荡的幽灵在深夜里游走,渐渐地越聚越多,犹如一幅超现实派大师的画展现在他眼前,他刚一想时,那画便支离破碎了,像被风吹起的棉絮,飘飘扬扬,起起落落。刘手很久没有步行,所以走起路来显得有些吃力,许是想尽快赶到饭馆的缘故,才在脚下用力,直到腿脚酸疼,才意识到自己仿佛突然间又恢复了行走的功能,这对整天以车代步的他来说,的确需要一种勇气,他相信这是衣梅给的。

刘手是在又一次穿过那段被雾笼罩的路程之后,才发现隐约的灯光的,渐渐走近时看到那里果真是个挂有“人和”旅馆招牌的灯箱。路边停了几辆拉货的大车,没有人,但旅馆的门开着,刘手走进去时见门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呼噜打得山响,刚想叫醒他时,那人一骨碌爬起来,吓了刘手一跳。

“住店吗?”女人问。

“是的,不过现在我还没吃饭,有吃的没?”

“炉子已经熄了。”女人迟疑了一下,“菜是不能炒了,吃的倒有。”

“随便什么都行。”

女主人趿拉着鞋从里屋拿出两碗方便面递给他,刘手拆开用水泡上,没等泡好便吃了起来。

“怎么现在才来啊?”

“车坏路上了,连过路的车都没搭上,一路走着来的。”两碗方便面下肚,刘手顿时感到心里不再发慌,他点燃一根烟,以前一水经常监督他,闻他嘴里呼出的气,看他衣兜里有没有烟,这也是衣梅交给他的任务,但现在儿子不在身边,他可以尽情地吸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吞进肺里,他觉得每一个肺泡都充满了烟的香味,于是尽力地屏住呼吸,让烟的气息多在肺里留驻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从嘴和鼻孔里呼出,刘手久久地回味着。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老古语说的就是在理,要不要休息一下?”

刘手终于抽完,将烟蒂掷在地上,应了一声,便跟随女主人来到一间破旧的瓦房里,屋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女主人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走了那么远的路,洗把脸、泡泡脚解乏。”

刘手洗完脸坐在床沿上脱去袜子时,才发现脚上磨了几个泡,两个地方由于挤压严重水泡被挤破了,脚刚一触到热水便缩了回来,一股钻心的疼传遍全身,但他还是照着女主人说的泡了脚,随即仰躺在床上,刚才看见的破旧的被褥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这里大概好久没人住了,慵懒的女主人连拿出去晾晒一下都没有,这床也不知多少人睡过,被褥也不知多少人盖过,想到这,他感到一阵恶心,但疲累和困倦容不得他多想,脚也没擦便睡着了。

刘手又一次行走在墙围起的胡同里,只是墙和以前大不相同,它是用巨大的石头砌成的,石头大都呈椭圆形,一伸手便能触摸到它们,他想沿石头缝隙向外观看,但靠近时才发现石头之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连风也不透一丝,仿佛它们早就给定了一种选择,他只能沿着胡同朝前走,就在拐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个身影在他眼前闪了一下,瞬即离去,他疾走几步也没看清,是衣梅,他大声叫着衣梅的名字,但觉得这声音像是从脑门上发出的,即便这样,他也没停下脚步,就在一个拐角处,他大口喘气的时候,衣梅的影子又在他眼前倏然闪过。

这时,手扶着的墙不再冰冷,慢慢变得柔软起来,他用手轻轻抚摸着,连手也被融合在一起,当他再次向前寻找衣梅时,发现这里的墙透明得像玻璃一样,却没看见衣梅,像刚在石墙拐弯处见到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衣梅,早已融入其间,甚至分辨不出哪里是墙,哪里是通道,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走在平坦广阔的田野里,但衣梅没了,疲累致极的他躺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也渐渐变轻变小……

直到从梦中醒来时,刘手依然能听到自己的抽泣声。

天已大亮,雾还没散尽,他闻到雾中有一股怪怪的气味,头发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被雾打湿的还是被泪水浸湿的,他想起身却怎么也难以站起来,全身不停地抖动着,雾中的怪味和泥土的气息一起涌进肺里,他又想起了刚才的梦——那家旅店在哪儿?他明明看到一个招牌才走进去的,怎么会睡在地里?还有那个朴实的女店主,她在哪儿?难道在雾中走迷了路?他不能确定,但昨晚看到的灯光是真实的,还有破旧的被褥和床,它们难道都是梦?就连他吃的方便面也是梦里的意想?但昨晚走过的路不见了,一阵阵寒冷袭来,就连肚子也饿得直叫,他终于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浑身是泥,幸好背包还在身上。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但除了雾什么也看不见,他知道必须先找到那条路,为了不致再次迷路,他顺着麦垄朝前走,终于找到一条田间小道,两边的法桐树叶子虽然干枯了,但仍挂在枝上,雾从枯叶上飘过,浓浓淡淡地移动着,偶尔扯掉一片,跌落下来,沉沉地躺在地上,但没有一丝声响,雾也被撕得支离破碎,只一瞬,又重新缝合在一起。

刘手懵懵懂懂地朝前走,他觉得这条小道很熟悉,像是昨晚才走过的,但又很陌生,就像亲眼见到的萤火虫,但那些闪着绿光的小家伙又那样缥缈,像是在梦里见到的,他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忘却了现实和梦,甚至不用想哪个更像现实,哪个更像梦,就在漫无目的地向前走时,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过后,他发现横在面前的那条柏油马路,这一次才突然清醒过来,想着昨晚走过的路,却难以记起怎么会在地里睡着了,莫名其妙地进了一家旅馆,吃了方便面……

他不禁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左右,终于看到一个昨晚路过时看到的慢行标志,于是沿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他再次回到停车的地方是搭了一辆客货车,司机叫司徒三,他很热情,就像那个旅馆女主人一样,说起话来,脸上总带着笑,刘手从包里拿出一百元钱想感谢司徒三时,但被他拒绝了:“这不是顺便的事吗?还要什么钱?如果我的车坏在路上,你也会帮我不是?”

刘手连连点头。

“你怎么把车扔半道上?还走这么远的路?”

“我迷路了,在地里睡了一夜,我都记不太清了。”

“这雾是有点绕人,别说你一个外地人,就是我成天走这条道儿也迷过路,不过没你这么惨,有时候我就把车停在路边,在车里睡上一觉,醒来就好了,我可不像你,不能丢下车,买它我还欠三万块的贷款呢,万一我走失了,人家上哪找我要去——要不要帮你把车拖到汽修厂去?”

刘手感激地望着他,没等他说什么,司徒三早从车里拿出铁丝绳,趄他走过来,他赶紧上了车,插上钥匙,试着发动了一下,车竟然发动起来,另他难以置信的是车本来就没出什么毛病,他熄火后又试了一次,依然正常,车窗外的司徒三手持铁丝绳,呆呆地望着刘手和他的车,刘手从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羞愧地说:“这车真不知怎么回事?昨晚打了几次火都没动静,现在突然好了,真是莫名其妙。”

司徒三笑着说:“难道因为是我来了?”

“是啊司徒老兄,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是。”刘手握着他的手说。

“也没帮上你什么忙,还说谢?”司徒三边收拾铁丝绳边说,“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招了鬼打墙了?”

“鬼打墙?”

“以前听老人说过,只是没见过,人迷路后会老在一个地方转圈子,自己还不知道,说是鬼领着走的,你信吗?”

刘手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我不知道。”

“这回你可放心了——快回去吧,不然家里人该着急了!”

刘手又对司徒三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在互相留下地址和电话后驱车离去。

“你去哪儿了?这么狼狈?”

刘手来到家门口时,才想到是魏一同从里面开的门,他睁大眼睛盯住魏一同:“你……”

“我等了你两天,连个招呼都不打,你要再不回来,我还想去报警呢。”魏一同拉了一把站在门外的刘手,但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依然呆立在那里,“看你这一身泥,怎么搞成这样?”

“我撞见鬼了。”

“鬼?谁信啊!现在鬼怕人还差不多。”

“车先是无缘无故地打不起火。”刘手终于走进来,衣服也没脱便坐在沙发上,两眼直直地望着魏一同,“我又饿又困,只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睡一觉,旅馆找到了,女老板给泡了面,吃完睡在床上,这些都像真的一样,可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麦地里,雾还没散,肚子还是饿,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要不是遇见司徒三,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家呢。”

“司徒三?”

“是的,一个好人,过几天我得亲自上门道谢。”刘手说,“他说我招鬼打墙了。”

“我看是梦游。”

刘手越想越觉奇怪:“我没发现自己有过梦游症啊!”

“即便有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说的跟鬼打墙似的,难道我真的精神错乱?”

“怎么会?”

“本来车子坏了,我还试了几次,今天再开时,愣儿都没打竟然好了!”

“吃饭没?”

“路上吃了一点儿,不过现在又有点饿了。”

“你去洗洗,我去做。”

等刘手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魏一同早做好了饭,刘手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酒,每人倒了一杯,他端起酒杯说:“为了祝贺我还能安全回来,也为感谢你对一水的帮助,干杯!”

“干杯,我跟一水还真有缘。”魏一同边吃边说,“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监狱了。路有点远,其中一段还上雾。”刘手说,“要不也不至于迷路。”

“监狱?去那干吗?”

“找一个朋友,说实话,他也不是我朋友,我不认识他,可他老给我写信,所以一直想找个时间认识一下他,没想到他不在监狱。”

“都把我绕迷了,他谁啊?”

“吴少戈。”

“吴少戈?”

“你认识?”

“不,不认识。”魏一同说,“没听说过。”

“这人说来也挺有意思。”刘手借着酒劲说,“他老给我写信,从信上看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就成天想跟我下憋死井——更有意思的是,这种小游戏在监狱里成了普遍的娱乐项目,余警官说,他们还举办了一次憋死井大赛!真是疯了!”

刘手说完不禁笑起来,被没咽下去的酒菜呛了一下,连咳了一阵,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会呢,玩什么不是玩?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等刘手平静下来魏一同说。

“这也算一行?”刘手酒杯说,“不管它了,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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