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防范，曾以为自己绝不会被利用，曾以为他对他的提防，已经到了骨子里这么深沉。
然而当那个端端正正的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所有的，都是假的。
自己的臆想是假的，自己的防范是假的，自己的按捺是假的。只有那个人的对人心中最深处的利用，才是真的。
不错，汉王是让自己失了面子。自己确实想要和汉王打上一架，然而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答应了那个人晚上一段时间。于是给了他教会少年气运之力的时间。
虽说这其中有着自己的大意的成分，然而自己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便答应他？
本以为自己答应他是为了给自己的足够的时间思考清楚，却不料正是应为这一点，自己才进了一个圈套。
现在想来，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一步一步诱使自己到现在这般地步？不……仔细想想，正是他什么手段都没用才导致了自己现在的这种情况吗……
他什么手段都没用，却让自己这个提防着的人走入了一个圈套。
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下什么圈套，但最后，只是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套，然后自己再钻了进去。
他不过是个捡漏的，他不过是个特别会捡漏的。
……
雨声渐大，本以为他能与人单纯的较量一番，不是我杀了你，便是我今日成仁，可最后，竟成了一个让别人渔翁得利的情形。
雨声愈发的像嘲讽，那些落在他脸上的雨水冰冷至极，带着属于秋天的悲凉气味，变得十分凄凉。
胸口的血，还在向外流淌着，逐渐染红了他身边那一方小小的土地。
王，为了赢下这场战争的确应该不择手段。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每个王说到底都是为自己而战。
可他妈的就不能有点风度？
好歹也认识很久了，谈不上朋友，总也算个熟人。
你与我正面决斗，或者在时是你从林间走出。都是一种有风度的体现，王，也要有王的尊严。
铁槙表情很平静，心中却很冷，他忽然发现，这些中原人，真的很可怕。
一点都不爽快。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城府。
对，城府太深。
但说到底，谈不上惺惺相惜，没想到自己……在他那里，竟连个让他亲自来杀的熟人都不算。
铁槙想到这，心情莫名的又有些说不出的凄寒。
……
端正的男子此时开口了，他并不是故意给铁槙时间去慢慢感慨，只是他在认真思考，很认真很认真的思考。那个人，告诉自己来杀人之时究竟还说过什么。
片刻后，似乎是因为自己抱歉的记忆力太捉急，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方方正正的脸。
“我想起来了，他还说了抱歉。”
然而铁槙只是冷笑一声，缓缓说道：“这不是他说过的话。”
男子愣了愣，因为铁槙说的对，他这话是假的。但实际上他的话也不假，因为这话里的抱歉，是真的。
铁槙看着天空，用似乎是最后一丝力气挪动身体，艰难的靠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看着男子说道：“我要听他的原话。”
男子注视着他，思考了片刻。
他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究竟要不要把他的原话告诉眼前这个将死的男子。因为他始终觉得，他作为一个战争中的杀手，没必要让人死个明白。
可他终究还是说了，因为他好歹是有些道义的。
那种道义或许是道德，或许是尊严，或许是底线。但此时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很抱歉要杀了他，所以你去杀了他吧。”
端正的男子说出这句话后，保持了安静。他沉默着站在那，给人的感觉，就像他本人一样端端正正。
铁槙，沉默了片刻，突然没道理的笑了。
他的声音期初有些沙哑，发不出声音，在之后才逐渐大了些。
他笑得有些奇怪，有些不奇怪。
男子想不透他在笑什么，却又隐隐感觉他的这份笑很有道理。他听不出笑声中含着的意味，但似乎本来他的笑声就不该有什么意味。
铁槙，笑了许久。
许久后，铁槙看着男子，缓声问道：“你是谁？叫什么？”
男子端正的面庞看着他，似乎是不打算回答。他清楚铁槙话中的意思，铁槙让他报上名来，因为铁槙要的是一场决斗。然而男子只是向前走了一步，用实际行动告诉铁槙他的回答。
将死之人，在这个问题上，他不会回答。
他不想回答，他不屑回答。
或者说，他没必要回答。因为这，俨然不能算作一场决斗。
铁槙看着他，明白了些什么，他知道他该动手了，于是他嘴角微微一撇，声音平静的说道：“你就不怕我临死一搏带你同归于尽？”
男子看着他，就好像已经看到了一具尸体，所以同样平静的回答道：“若连必杀其人不至己死的自信都没有，我绝不会做这个打狗人。”
铁槙说道：“有点意思。”
男子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铁槙说道：“当然有。”
男子说道：“你说吧，我会认真的听着，然后替你永远记着。”
铁槙，看着他，像他看着自己那般认真的看着他，他的脸上，重新布满了一脸的悠然，他忽然间平静到了极点。
男子一愣，心中顿时骇然。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在此时十分重要的问题。眼前这名已经被自己宣判了死刑的男子，竟不知为何到了临门之境。
铁槙的气运之力在此刻剧烈的波动着，似乎是由于愤怒，似乎是由于不爽，似乎是由于自己成为落水狗的凄凉……总之，他看着眼前的男子，缓缓说道：“我还有很多话，但不打算只说给你听。”
端正的男子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因为他看着铁槙，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就此退走。
然而当他犹豫着再次发现了铁槙胸口的伤口和波动剧烈却外强内干的气运之力时，他做出了决定。
“鄙人，满清，皇太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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