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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柳看着男子微带笑容的脸，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放松，他说道：“这是哪？”
男子为他刚刚喝去一部分茶的茶杯斟满新的茶水，说道：“方才说过，这是泗水亭。”
季柳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子轻笑一声，让季柳如沐春风的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季柳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觉得有些事不用我说，你因该会很明白……因为看到你就好像，好像……”
“好像看到了自己？”
“是。”
“的确，我很明白你想问什么。你想问为什么你在梦中，为什么会看到先前那两件事，为什么会在这间亭子……遇见我。”
季柳沉默了，因为眼前的男子真的很明白自己，不管是自己想的，还是没想的。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很奇特的默契，那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一个屋檐下一同生活了数年，彼此无需
开口便可知晓心意。
但事实上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关系。
泗水亭旁，有一道小溪，水清澈见底，却看不到游鱼，只有几只河虾在之中轻轻甩尾。
河水的倒影依稀可见季柳二人，季柳在左，男子在右。忽然清风拂过，波纹涌动，惊得虾米失去了踪影，待水面平静，又映出了那二人的身形。
但不同的是，这次季柳在右，男子在左。
衣服还是那件，二人长袍的衣角没有多一丝褶子，这说明水面晃动的期间没有人动过。同样在此期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喝茶，那么二人如何互换了位置。
季柳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的那人，不是对方脸上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是对方施展了什么通天的手段，而是因为映在自己眼睛瞳孔中的人，是自己。这不是身体互换，这是意识的互换。
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自己坐着，看着对面的自己品着茶，看着对面的自己向自己微笑……季柳很是惊讶。
如果他现在醒着，绝对会惊讶到害怕，可梦中的他只是惊讶，还只是淡淡的惊讶。
因为这是梦，他在这场梦中脑海似乎被添加了无数种设定，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因为这种设定存在而又不存在。
“为什么……”季柳有些呆的说道：“为什么你我换了身体？”
男子用季柳的身体喝了口茶，说道：“因为我需要你的身体。”
因为我需要，所以我们互换了。如此简单，如此霸道，如此无赖，季柳却只能看着他这样做，甚至生不出反驳的心思，这，才是最恐怖的。
然而不反抗，不代表全部接受，起码季柳不想轻易答应他，因为他心里无端的感觉这样不太好。
于是季柳看着自己的身体，顿了顿说道：“我不想给你。”
男子听到这话，不再品茶，而是颇感兴趣的看着季柳，看着自己的身体，他同样顿了顿，然后说道：“那便换回来。”
清风拂过，水面又一次波动，待平静时，水面又一次映着二人的影子。
季柳在左，男子在右。
茶壶里的水，空了，被季柳二人喝空了，不是因为两人喝了多少，而是因为这柄小壶容量太小。
男子盯着小壶略微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回答你的问题吧。”
季柳很无奈，因为男子的说话做事套路很乱，让人找不到丝毫头绪，一会这般，一会那般，他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然而当交谈时跟不上节奏，就只能被迫接受。
“这是你的梦，也是我的梦，这是你我二人的梦。”男子说道。
季柳不可察觉的微微皱眉，因为男子说了一句大废话，然而这废话里似乎又隐藏着一点很深刻的事情，让人费解。季柳读书少，但也大概明白，这种说话方式，叫做打机锋。
可季柳并不想听男子打机锋，不仅是因为他读书少，容易被骗，而且是因为男子这样说话时，显得像狡猾的商人，感觉很无赖。
男子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了季柳不可察觉得皱眉，于是他心生不喜，也不可察觉得皱了皱眉。
他说道：“我是刘邦。”
季柳见他终于愿意说些人话，眉头微微上扬了一点。
他是刘邦，他并不惊讶，因为男子一直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打机锋的那句回答了自己为什么在梦里，而这句“我是刘邦”则解释了为什么会看到先前那两件事。季柳之所以不会惊讶，也并不是他有多么强
的接受能力，而是这个第二问男子早就回答了他。比如咸阳城门，下跪众民高呼的“沛公为王”；再比如乌江边上，骁勇壮烈的西楚霸王。
他说道：“然后那？”
刘邦看着他，感觉像是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天真烂漫，活泼开朗，乐观向上，好吃懒惰，毫无本事……咳咳……的自己。
于是看着这样的季柳他准备回答第三个问题。
“我有一个愿望。”
季柳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些不解，因为他不明白，眼前的男子得到过天下，还能有什么愿望。
于是他思考了片刻，试探的说道：“你想长生不老？”
然而刘邦却摇了摇头，面带颇有深意的微笑说道：“不是。”
季柳变得更加疑惑，他不再说话，因为他希望眼前的男子像先前那般给自己解答出自己需要的答案。可刘邦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手轻轻一挥，然后有清风从万里之遥飞入庭中，随风而来的还有一只小壶。
一只与刚才那只差不多的小茶壶。
不同的是一只盛满了最好的茶，另一只同样最好的茶已然喝完。
季柳看着刘邦神奇的手段，说道：“好神奇。”
他发出了最淳朴的感慨，刘邦发出了最淳朴的笑声。
“哪有什么神奇，不过是一点气运而已。”
“什么意思？”
“气运便是气运，王者的起源，便是气运。”
季柳眉头微皱，他知道这个男人又在欺负自己读书少，他在跟自己打机锋。
刘邦眼带笑意，他知道这个少年又在愁苦自己读书少，他继续跟他打机锋。
“气运就是运气，气运又高于运气。”
“说人话。”季柳额头绷起了一丝青筋，他实在不适合思考他完全搞不懂的东西。
刘邦看着他笑了笑，表情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他说道：“气运就是运气，却又高于运气，运气只在一时，气运护人一世。拥有气运的人，就有了成为王的资本；气运妙用无穷，比如你躲开了那人的雷击
，靠的便是我的气运……”
“等等。”季柳发现了刘邦话中有些令他在意的地方，打断了他关于气运的讲解，“那人……的雷击？这是什么意思？”
刘邦苦笑一声，说道：“那人便是那人，雷击是那人的，还能有什么意思？”
“不不，先不管雷击……那人是谁？”
刘邦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嬴政啊。”
“你逗我？”
“我哪里在逗你？”
“你要是没逗我，秦始皇怎么会复活，还用雷劈我？”
刘邦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说道：“我是谁？”
季柳答道：“刘邦。”
“你和刘邦对话了如此长时间，你不觉得这事也挺逗？”
“……”
“昨日，那一道雷便是嬴政的气运，而吹飞你手中伞的风，便是我的气运。你明白了吗？我救了你一命，靠着气运。”
季柳现在已经糊涂了，他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一会天降神雷，一会梦会汉祖，这都什么跟什么，即使是梦，也太绕人了些。
刘邦看到季柳眼神之中略存恍惚，于是轻轻摆了摆手，说道：“罢罢罢，没用的小子，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算了，今日也不与你多说，你便回去吧，等下次再见，希望你能多知道一些事情。”
季柳听着这话，略一愣神，等醒来时忽然发现，亭子中已经没有了刘邦的身影。微风拂过季柳的脸颊，他听到了那人最后一句话。
“这场战争，无论你是否愿意，你已经置身其中了。”
……
随着“啊！”的一声惊呼，柳洛慌忙推门进入季柳的房间。
季柳睁眼半坐着，夏日轻薄的丝被凌乱的搁置在他的腿上。梦中无法解释的设定消失，他对于情绪的感受加深，他想起梦中的一切，脸色苍白如纸。
“这都是真么吗？”他低声自言自语的说道。
柳洛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担忧，她坐到季柳身边轻抚着他的后背，说道：“哥，你怎么了？”
季柳看着丫头可爱清秀的小脸，如同哭一般微微一笑。
“我……做了个白日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