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鸦杀尽(一)

怒目

从前,啊,从前,有个小和尚。不,我觉得还是得说清楚,这个从前,只不过是十多年以前。十多年以前有个小和尚,小和尚刚生下来就是小和尚,因为他妈妈不要他了——作为叙述者,我站在旁观的角度可以告诉诸位,其实这位母亲当时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穿着模仿欧美的朋克装束,和朋克装束的男友一起开吉普车去西藏玩,路上就有了他,不谙世事的父母在西藏带了一年多,喜欢朋克的父亲开车坠了崖,母亲投宿了几家人,最终咬牙放弃了这个孩子,不是牧民狠心,是她想放弃这个孩子来放弃自己对于那个新婚爱人的记忆——说回小和尚,小和尚叫“和尚”,却不是小比丘,也不是小沙弥,他就叫和尚,因为他原来是密教的活佛。但活佛也不叫和尚,活佛就叫活佛,或者“仁波切”,但他就是叫小和尚,因为他刚生下来不久就离开了寺院,去了中国中原内部的一个佛寺。

小和尚为何叫小和尚,这是个让叙述者头疼的事情,但小和尚的脾气好,叙述者很喜欢说他的故事,也许这个故事看起来让人难受或者头疼,但对于小和尚乃至叙述者来说都不算什么,因为小和尚和叙述者的脾气都好。叙述者头疼,其实是头疼佛教里的那些名称,头疼那出世宗教里面的严苛等级。叙述者不想头疼,就详细地说一下小和尚的姓名的由来吧。

小和尚出生在一个牧民家里,那天牧民普布大叔家的羊羔生小崽了,普布大叔刚给母羊接生完,家里那个大肚子的客人就生孩子了。普布大叔的妻子不会接生,普布大叔也很不好意思接生,而且他有些结巴以至于不好表达观点,那个大肚子的女子咬牙说“帮我把孩子生下来”,于是小和尚就降生了。小和尚的第一个名字不是小和尚,也不是他母亲或者普布家的人取的名字,而是普布家来的访客取的名字。访客是在普布大叔接生完羊羔时来的,普布在接生小和尚时,访客安安静静站在普布家的篱笆外诵经——访客是两个藏传佛教的法师,他们诵经时显得很安静,或是说,悲悯。悲悯是并不安静的,应该说“静静地”或者“寂寥地”,但是他们确实念得安静,因为两位法师的心中很安静,他们知道将有活佛诞生在这个牧民的家中,他们奉大长老的授意来迎接活佛,所以心里的些许喜悦冲淡了常年积压的悲悯以及悲哀,他们的情绪被中和了所以显得安静。当然,牧民的家里并不安静,普布大叔听见两位尊者一边念“朱古”一边行礼,醒悟到这个孩子就是这几年寺里一直在说的“活佛”,这让普布家里的人又惊又喜。


小活佛本来应该坐在那些红衣僧抬着的娇子中接受信众的跪拜,但是那时他只想吃奶。活佛不应该挨饿,起码长老不会让他挨饿,但他还是饿着肚子离开了信众的跪拜,因为寺里冲进来很多半肩裸露的僧众,他们强烈反对这位“活佛”的存在,因为他们所在的大寺早在三天之前就已经找到了活佛,所以这一个小孩子根本不是活佛。于是寺里的长老嘱咐一个尊者带着小和尚离开寺院,小和尚便被带去了中原一个不大不小也不闻名的佛寺,寺里的长老没什么文化,只是尊敬地称他为“和尚”。


小和尚的名字便是这样的由来。关于小和尚幼时的经历,我还有三点要说。

一,小和尚后来知道自己出生时是被红教僧人带回寺里的,而那时人多势众的黄教和红教的关系很恶劣,而且那位被黄教承认的活佛是跟黄教的大长老有亲属关系。尽管他这个小活佛的尊称与那位小活佛并没有什么关系,但那时红教式微,已“不被允许”有活佛现世。

二,小和尚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叙述者要说的是,活佛既然出世,其家里人应当带着尊敬和其他信众一起礼拜活佛,所以其家人在某种意义上看似是无关紧要的,所以小和尚其实不必烦恼自己没有父母。实际上他并不烦恼自己没有父母,原因不在于自己的身份,而是因为寺院里的其他几个光头小沙弥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他没理由伤心。

三,在中原这样的地方,僧人就被叫做和尚,所以小和尚在地位上和小沙弥没有差别。寺院中人除了方丈以外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实际上他和小沙弥没有差别。另外,寺里的所有光头都被叫做和尚。他确实是小和尚了。


然而他和小沙弥还是有差别的。正如人的差别来自经历的不同环境、认识的不同的人、听过的不同的话、理解的不同的道理。小和尚和其他人的差别并不是因为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份,而是自己因为那些身份而得知的一些东西。比如小时候他隔几年就会见到一个袒露半肩的藏族僧人来找自己,僧人带来书籍,后来他学到了一些知识便叫他上师,可他说自己只能算是“沙门”,于是小和尚叫他“沙门师父”,正如他叫自己的方丈为“方丈师父”,沙门和方丈两个人并不介意他的称呼。沙门就是带着小和尚来寺里的那个红教僧人,他告诉了小和尚一些只有他才能接触到的密辛,比如当时寺里的大长老是比黄教长老修行更成功的人,大长老圆寂的时候说“我的肉身不会腐烂”,他后来果然没有腐烂,一直埋在那座寺院的附近——他没有烧舍利子,选择了土葬,自己成了一座肉身舍利,以勉励后辈努力修行佛法。沙门老师还告诉小和尚一些密教的故事,比如大日如来,龙猛菩萨的传说。这些传说结合那些书上的东西,便成为了小和尚年幼时的一个个梦境,成了他那双黑色眸子背后的一方世界,也成为了他区别于一众沙弥的气质。

这种气质在伴随小和尚成长的过程中不断被锤炼,从年少跟着僧众们化缘到后来几个村的人一见他就说“这么好看的小和尚,真是可惜了”,从小时候被沙弥们欺负到后来自己讲经而被僧人们佩服,从被村子里的女施主们掐脸蛋摸头顶再到——出了村子。

出村子是去城镇,是上学。


小和尚不知道方丈是怎么想的,但他只能照做,因为从来慈眉善目的老方丈那天很严肃地跟他说话,说让他出去上学。那时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寺里不能学到更多东西了——寺里被政府强行改造了一番,很多房间不得不锁了,而在短暂的冷淡期后,寺里的香火突然旺盛起来,来寺里的客人也很少再有客客气气的施主,有一天方丈说“你们这些光头小子,别当和尚啦,去念书”。方丈又单独叫小和尚说话,他说“你读的书多了,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他能看出来小和尚确实有很多想知道的。


小和尚上学的地方是一个城市里的大寺院,寺院里有讲堂,讲堂外面挂着红布,上面写着白字“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从我做起”以及“依法领导宗教事务”等等的话。小和尚穿着发白的黄色僧衣,坐着三轮车,从最繁华的城市中心向城北行驶了十多公里,行过几条盘山公路,走上十几条山上石阶,就到了城里的大寺院里。

盘山公路围着山一圈一圈向上走,山的斜坡上有很多着装很好看的年轻人,他们拿着啤酒和音响,一个穿着红色外衣的女施主看着他笑。

这个笑容让小和尚苦恼了很长很长时间,大概有五年那么长。五年后是小和尚走出“寺院小学”的时间。这五年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想过很多东西,有很多有用的,很多不知所谓的,还有就是想那个笑容。刚开始那个笑容很清晰,他一想就会觉得自己犯戒,后来那个笑容模糊了起来,再后来他完全记不起来那个女施主的样貌。小沙弥们从不去化缘,偶尔才有大师父们去山下做法事,小和尚便找理由和大师父们去过几次山下,可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山的斜坡上有年轻人。

后来他不得不蓄发,去念高中,念大学,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有足够的学识和资历去研究自己的身世。后来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因为想起那个笑容而犯礼戒(注,传统文化角度来说,佛教五戒中的“不淫邪”是“礼”,“仁义礼智信”的“礼”……),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想开了红尘中最容易犯的戒。“情”之一字,讲的是喜怒哀惧爱恶欲,“爱”是什么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其先决条件是必须有一个人自己愿意去爱,小和尚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欲”之一字他很早便已想清楚了,那时沙门老师就对自己说过密教里的“欢喜法门”,自己算是在寺院一众小光头中受性教育最早的人了——不过说起来,对比沙门老师的严肃语气,寺院里那些自称为上师的老师们,说那男女之事时三分真七分假真的好吗?


叙述者讲小和尚的成长经历就到此为止了,因为这不是叙述者想说的重点。叙述者想讲的,是“怒目”二字。

怒目者,取自“金刚怒目”也。


小和尚二十岁这年,不,这时应该叫做“和尚”了。和尚二十岁这年,在大学念的是考古专业,兼修语言文学和哲学,二十岁时他读大三,因为在学校里非常出彩所以很容易找到了一个实习的工作。和尚剃着光头,带着金边圆框的眼镜,跟着一个考察小组去了西藏。

考察小组里有两个外国人,一个美国人和一个日本人,日本人是某位日本佛学者的学生,而那位学者有本书就是小时候沙门老师带给小和尚的其中一本书,所以和尚在去时的路途中很开心,他终于能和别人聊自己的过去。在此之前,山下的人们对于他只有好奇,罕有理解。

所以他说了自己最喜欢的故事——不是大日如来也不是龙猛菩萨,而是曾经那位大长老的肉身不腐的故事。他之所以最喜欢这个故事,是因为他即使身为佛教后人,身为“活佛”,至今也不太懂佛教里的密辛,这些年他有时甚至会认为沙门老师讲的那个故事只是虚构的。同时他亦在佛教典籍上看过很多关于舍利的传说,所以他对这个无事实之据却有流传之言的故事十分好奇,这也是让他迫不及待去回西藏的一大念想。

考察小组的课题原本不关乎那座肉身舍利,然而和尚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和尚对于自己惹来关注没有任何欣喜的意思,他只是察觉到了不妙,尤其是自从他开玩笑般说出这个故事后所有人一直询问他那座寺庙在哪里时。

考察小组的人开始以理劝说和尚,主要理由有三点:

第一,舍利一事本来就未被佛教禁言,佛教关于舍利瞻礼的活动并不少见;

第二,舍利有助于弘扬佛教文化,当今世界文化多元而互相交流,密辛应当被展现给世人,同时亦能宣扬佛教;

第三,有关肉身舍利一事,考察小组一定会联系中国文化保护方面的国家机关,一定让属于中国的文化遗产不流失出去。

这三点足以让和尚心动,但实际上和尚根本不会为这种事动心。他确实想看一看那座舍利。


为了不亵渎密教和那位大长老,他们决定联系当地的寺院来举行观礼仪式。

当地寺院却在表现出惊怒之后,将一众考察人员赶出了寺庙,并且说不允许任何人亵渎那位大长老。

没有去看众人哀求的目光,身形瘦弱的和尚推了推眼镜,坐在地上喝水。他不会私自告诉这些人那座肉身舍利在何处,他决定自己某天晚上独自去查明真相。

那晚众人住进了旅馆,领头的女子安排两位平时都比较沉默的男子住进一个房间,她和那名美国男子住进一个房间,剩下的只有和尚一个住进一个房间。晚上时邻屋的男女声响不绝,和尚给自己加了一件衣裳,悄然出门,借了一辆自行车,回想着沙门老师曾经说过的方位驶向那座寺庙。

他蹬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子,被荒废的路阻断,又步行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那座他并没有任何印象的寺庙。


寺庙已经荒废多年,到处残垣断壁。

一条小路在月色下清晰可见,径直通向一处墓冢。有人为那座肉身舍利盖了一座冢。无一丝气派,也算不得凄凉。和尚于是笑了笑,没来由地心生一股释然,轻松走向那座墓冢。他说:

“大长老,我其实不想亵渎您的肉身,以出家人自居,我也不想质疑法门的尊严,但,我现在已是尘世之人,已经有了心里的执念,这执念也许牢不可破也许能破,我不想去破开。大长老,我想探究诸般法门。探究便需要证实,我便需要证实您的肉身舍利。”同时他亮出了双手,缓缓揭起袖子。

他说话的语气很真诚,比他平时说话的语气要真诚得多。对他这个说者而言,自己只想真诚地对墓冢下的大长老解释自己的行为,然而对于听者来说,话里的内容却显得虚伪了。

听者从不远处探出身,走了出来,一个女声啧啧道:“虚伪,真虚伪。光头你平时都是这样说话,可别说你一直在装腔作势哦。”

和尚心中大惊,那几人看来是一直跟着自己!


领头女子说的话半开玩笑半示好,和尚听得出来,所以他只希望不管结果如何,那些人可以保持住理智,不要为了见证考古学上的奇迹或者为了自己国家谋取利益(尤其指那两个外国人)而干出一些亵渎的事情。

五个人开始用手挖掘墓冢。


和尚有些紧张,他看到另外四人都背着一个小包,而那里面决计不是现金或者化妆品,甚至不是摄像机,而是武器。

用手刨土很慢,但那几人并没有谁带来工具,也没有人离开去找根树枝。女子笑了笑,意思是自己几人必须尊敬墓里的那位长老,刨坟这样的是已经是大不敬,但尚且可以用“专业需要”来解释,要用工具岂不是很不敬,再说,硬器伤了里面的尸骨也不好。

一截衣衫露了出来,衣衫已经成了破布。

但为何叫衣衫而不是破布。

因为衣衫下面有肉。


美国人掏出了枪,他的动作最迅速。

第二快的是那个中国男人。

日本男人掏出了枪,随后领头女子也掏出了枪。

四人都将枪对准了其他人。

准确来说,是美国人将枪对准了其他四人,而另外三人将枪对准了和尚。

“抱歉,我们都是日本人。”女子说道。

她目不转睛,一枪将身后的美国男人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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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后来做了一个考古学者,在一些特殊圈子中他赫赫有名,他研究印度宗教、藏传佛教并无名声,而在民间异事研究以及UFO有关领域中,他的名气很大。

和尚还是那个低调的和尚,从来不求名求利,但国际知名的“怪奇猎手”网站将一个“怪人”传播到了网络中,怪人指的就是他。“怪奇猎手”是一个以收集奇闻异事闻名的国际性网站,里面有关乎神秘邪教、UFO、麦田怪圈等怪奇之事的报道,而这则长期占据网站一个版块的“异人”报道中写着:光头怪人——两年以来,几乎各大神秘现象的现场都有一个光头的亚洲男子。

和尚也上网,对于这种传言他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不会去顾虑若有人揭露他的身份会如何。他一直是那个一心求知的和尚。

如今的佛教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归属之地,所以他选择成为一个行者走遍世界。


美国再度出现麦田怪圈的那段时间,和尚动身前往了美国,在他抵达那里的第三天,有人在一处麦田里发现了极其复杂而精美的圆形“怪圈”。和尚在广袤的平原上找不到制高点,只能求助于起降机,于是他请求一个同样在找法子的亚洲年轻人合租一台。

那年轻人用好几门外语和他说话,他都能应对出来,年轻人看起来很高兴,于是跟他聊自己的过去。两人站在十米高的起降机手柄之上,一边观察那个怪圈一边聊天,和尚并不怎么说话,但他听人说话的样子很认真,很真诚,于是那个年轻人看起来非常开心,坚持认他做朋友。年轻人握住他的手,说:“我叫宁凉,你呢?”

“我是个出家人,没有名字。”

“一直没有?”

“嗯。”

“那我叫你和尚得了,想必你佛法修行不错,当得起这样的称呼。”

和尚一如既往地沉静。

“和尚,听说过金刚怒目吗?”

“嗯。”

“我去年去了那座寺庙,找到了那几具尸体。”

和尚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他看了眼身边的年轻人。

“全部被一掌轰杀啊。和尚,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所以我相信那些事情。”

和尚想了想,说道:“其实在看到之后,我才开始相信。”

宁凉知道他说的是看到肉身舍利。

宁凉没有见过肉身舍利,但他信。

据宁凉所知道的,三年前西藏藏传的黄教突然曝出一则大新闻,说是要举行黄教前活佛肉身舍利的瞻礼仪式。而宁凉抵达那里时,在一个残余红教的僧人那里了解到了其中的密辛,并去了那座残垣断壁的古寺。肉身舍利没有找到,却看到了被大型挖掘机挖掘的地面,以及发现了四具埋在地下腐烂的尸体。


三年前的瞻礼那天,肉身舍利没有现世。

因为瞻礼的前一天,黄教中的几个高层人物被神秘杀手刺杀而死。

两人头颅破裂,是被巨力从头顶拍下,另外两人颈动脉被割开,失血而死。


“杀了另外两位法师的,是你?”和尚的语气半疑问半陈述。

宁凉笑眯眯却咬牙说道:“出世之人做出这种龌龊之事,亵渎自己的信仰不说,更要用舍利来涨自己的威风以执掌大权,我就顺手抹平了这种不平之事。”

和尚沉静如故,眉眼之间却悄然熨帖开来几分。


宁凉喝和尚走下起降机,去勘测麦田里麦秆的状况,期间宁凉问道:

“当时那几人应该有枪,你如何杀了他们?你的力量又从哪里来?”

和尚平静开口:“我……”

蓦然之间,和尚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他的神态瞬间转换成了一副极凶悍的模样,仿佛是突然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他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眉间平静下来,眼鼻口处处却透露着杀伐气焰。

和尚的口中说出一串藏语,不急不慢,却振聋发聩,宁凉听得艰涩,只依稀听清了“吾”“金刚”“第九十二世”几词。

平原风景无限,宁凉心中再有豪情也懒得去看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在图案复杂却曼妙的怪圈之中,仰天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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