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花色秀

黄浦江流淌了几千年,从西边承接了浩浩荡荡的长江水,然后一举穿越上海这个弹丸之地,奔流入海不复还。据说几千年前这里还没有黄浦江,长江流到这里时遇到了憋屈的地形,绕向北边去了,当时这里不过是充满了沼泽与地下河的荒芜之地,中间部分还有个雨水汇集成的浅河。有河自然就有人,可惜河水总随着降水涨落,有时泛滥成灾有时河底朝天,被当时的居民骂做“断头河”。战国时楚令尹黄歇来到这“断头河”河畔,不辞辛劳地弄清其来龙去脉,带领百姓疏浚治理,使之向北直接入长江口,一泻而入东海。从此大江两岸,不怕旱涝,安居乐业。人们感激黄歇的恩德,便将这条大江称作黄歇江,简称黄浦。

丰饶肥美,人就多了,又是弹丸之地,所以现在江边的房价真是贵的吓人,黄浦江边的居民区堪称豪奢。


今日风和日丽,也不是旅游时期,按理说除了文艺青年和散步老人以外,看腻了黄浦江的居民们不会没事干跑江边溜达,可今天,这座奢侈小区临江的地方却挤满了人。粗略一数,得有好几百人。

究其原因,倒不是因为江边停着一辆估价在百万欧元左右的改装宾利,而是几百米宽的黄浦江里有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已经在江里游了两个来回,现在是第三趟前往江对岸。


在小区里居住的邹老头原来是上海的一个警察局长,整个小区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家,今日在江边散步,碰见一穿着花色西装的小伙子倚在豪车边上吸烟,也不知道怎么开进来的,他以为是个平日里极少见的公子哥儿,便上前交谈,发现这年轻人真是张狂得没边。几十年前,内陆的风波还没有波及到上海的时候,上海确实不乏这样的豪门弟子,但是即便是那个时候也难以找出像这个青年一样狂妄的人。两人交谈,大致是老邹问年轻人有什么喜好,年轻人最说自己最喜欢玩权谋,这话把曾经也位高权重了半辈子的老邹气得不清:黄口小儿抱着蜜糖罐子长大,焉知社会险恶!正欲离开,年轻人叫住了他,说,我得走了,这车不是我的。老邹纳闷年轻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年轻人用手指弹掉了烟头然后把吃剩的烟屁股扔进了车里,接着向前猛跑几步,跳进了江里。老邹见到这一幕,惊讶得不轻,就听见年轻人在水里喊,老头子!这水脏了点,但温度非常合适啊,看我游几圈!老邹怔怔看着,那年轻人居然真的就游向了对岸,化作视野里的一个小黑点,老邹等了一会儿,那年轻人居然游回来了,而且看起来体力不减,年轻人哈哈大笑,说待我再游一个来回!老邹感叹不已,转身就进了小区,叫了一帮小区里颐养天年的老头子出来看这奇观,一帮老者浩浩荡荡走向江边,又引得不少人前去观看,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这第三趟,年轻人游了过去,再没有回来。


几百人临江眺望,等得口干舌燥,最后交头接耳啧啧称奇了一番才散了。这事情回去后能扯好些日子嘿!

至于那辆价值百万欧元的宾利车,在场都是些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老邹随口说了一句是别人的,就再也没有人理会。隔了两天小区外来了一串黑色越野车,挂着吓人的牌子,不过牌子再吓人小区的保安也不怯,开玩笑呐,人要是手里有那么点权力,那就是个官哎,老子就是一个正义的管理者你们奈我何?于是保安把那些车堵在小区外面,就放了那些人步行进来,一行人灰溜溜走到江边,听到江边有人说前天发生的大事件,都望江叹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把他们的二长老叶舒度的豪车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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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放在七号这里。

七号倚着车抽烟,和小五打着电话。

“我一路飙车,心里面的气还是顺不了。”穿着花衣的七号皱着眉头向五姐哭诉。

手机那边杂音有点大,五号的手机是特制的,信号与质量极好,此时想必在直升机里。她说道:“哦。”

“总之我极力反对一号的决定,极力反对!”

“青衣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是青,花是花,ok?”

“一号已经决定了,二号非常支持,其他几人都可以接受。不过这一趟去,只是看一看。”

七号翻着白眼摇着头,听完这一串惹人厌的几号几号的说法。他自己可不喜欢被叫做几号几号的,但是,他有苦衷,毕竟他的姓名…

还是不说的好。

他烦闷地转了话题,说道:“五姐你知道为什么我气不顺么?”

“为什么?”五号的语气很配合很淡定。

“因为,这个思想嫩得可怜、胡思乱想、不切实际的傻缺孩子,我居然,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

“嗯?”五号有些疑惑,她并没有见两人有什么接触。哦,当时…

“他推过我一把,我用了内劲都不起作用!”七号很气愤地嚷了一句,转身踢了一脚车门。

“正常。”五号说了她的口头禅。

七号无语地败下阵来,心想自己是不是坐实了“七号”这个头衔。他曾经最喜欢数字三,对七也还好,但他跟七很有缘…众人便索性叫他小七,那时候“刺客”还没有七个人呐,他就成了号数最小而且并不符实的一个。但是号码这东西真的与实力有关,一号就比所有人都强,毋庸置疑,二号那家伙简直是人形坦克,四号那个鬼才,至于五号他是万万不敢动一指头的,六号…哎这个先不想了。

娘咧,这么看来,三号比七号强,不正常才怪!

七号吸着烟,看向了眼前的黄浦江,一时间有些忧郁。被一个自己从未上心的迷茫外加傻缺的孩子超越,而且是在武力上超越,他无法接受。

实力得再提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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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浙江鄞县,宁波老城区。

老城区还存在小巷,不过已经充满了商业气息。商业尤其网购行业的发展使这附近的城区充斥着手工小店和小厂房。今日晴空万里,天气倒不热,许多老人在街道边扇扇子晒太阳或者下棋,看见一辆路虎车开进了小巷,然后停在了一个老房子前。这老房子的主人是在附近几条街相当有名气的收藏家,此人年纪已过不惑,平日十分少见,经常拿着几件东西开着他的那辆破皮卡出远门,知情人知道房主人在做收藏品交易的行当,而且从不在家交易。如此看来,这路虎车主估计是房主人关系不浅的什么人吧。

车上下来的,是个穿着素色衣装的年轻人,那衣服挺讲究,样式有点像中山装,上衣却带着衣襟,衣服颜色更是讲究,像是青色,又晕开了一些鹅黄色,衣服穿在这青年身上,好看的紧,惹得一家粮油铺的老板娘多瞅了几眼,之后她那固执又多疑的男人就和她吵了起来。

这年轻人正是开着别人的豪车在人家地盘作威作福了一番然后又在江里游了几圈的七号。路虎车不难搞,七号在杭州时发挥了一番常用的本事,劫了个传销头子就搞定了,车牌更容易,呃,与剧情无关就不多说了。

七号果然是七号。

要问七号姓甚名谁——

还是不玩无聊的卖关子了,七号原名秀秀。


对,你没有看错。

姓单,名秀秀。

娘咧,还是不说的好。

……

七号敲响了大门。稍等了片刻,那门被打开了,那习惯了低调的房主人先是看向了七号的鞋子,然后缓缓抬头,眼睛扫过裤子、衣服,直到在七号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来了?”房主人说的是京腔。

“嗯。”

“这次有急事儿没?”

“没,这次时间足,各地儿溜达。”

两人进了屋,房主人请这个名字清奇的年轻人坐在采光最好的一处榻榻米上,然后亲自沏茶,茶叶是陈年大红袍,茶壶是紫砂壶中的石瓢壶。房主人沏得慢,一边说道:“本来是想泡些普洱,上次你念叨的茶砖我寻来了半块,但前些日子遇见了老友,手里没什么礼物,就把茶砖送他了。没想着你现在过来了。”

茶砖说的是一块百来年历史的普洱茶砖,后面说的是“老友”而不是“一个老友”。

七号有些失笑,他提起茶砖并没有任何想要的意思。失笑之余,七号内心里也多了些感怀,这种最地道的中国人情味儿,自己可是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他微笑道:“今天心情淡了点,喝苦茶容易没精神,喝红袍也挺好。”


茶沏好了,倒进紫砂杯中,七号端起来,看到杯中碎茶微微起伏,丝毫不影响茶汤的油亮动人,杯中香气浓厚,溢出茶杯而不四处散漫,他衷心赞了句“好一个陈年好茶”,连说了两个“好”字。茶一入口,醇厚甘甜,陈香细腻而口感绵柔,端的是好茶好水!

房主人姓胡,七号,不,说成秀秀吧,秀秀一边与老胡闲聊,一边连着吃了四杯茶,心满意足地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

老胡微低着头,抬眼看着秀秀,脸上好似绽放出了光彩,他带着五分夸耀五分卖关子,问道:“现在看还是完了看?”

“现在不看,睡你家不成?”秀秀佯怒道。

“也是也是。”老胡看出来这佯怒之中包涵的期待感,笑得眼睛眯了起来,起身去取那件东西。

老房子连着一个小仓库,从外面看,仓库四周并没有开窗,其实仓库顶上面有一个凹陷的特制玻璃窗,凹陷程度堪称夸张,最下面的玻璃距地面只有一米,这等结构必然有极开明的排水手段,这是老胡自己琢磨出来的好东西。仓库内光线极佳,因为老胡唯爱自然光,此地经常下雨,这等地方对于曾经是个匠人的老胡来说简直就是安乐窝。既然是安乐窝,里面的布置自然很完善,半面放着一些收藏品大件,半面便是一些加工机器。仓库中心的玻璃窗下面是一个高不过半米的白色小几案,老胡走到玻璃窗下面拿起了几案上小心摆放着的唯一物件,然后返回了屋里。

秀秀看着面露喜色的老胡进了屋,内心的期待愈发浓郁,他搓了搓手站起身,看着老胡把茶具小心挪开,然后把那物件更小心地放在了茶几上。

一把茶刀。


秀秀眼睛一亮,忙不迭伸出手触到了刀柄,又小心翼翼地将之拿了起来,细细端详。

老胡笑得眯住了眼睛:“鄞县这里矿石不错,花了两个季度才打造出来这一把,怎么样?”

秀秀后退一步,把这个匕首一般的茶刀挽了几个刀花,又抛起来掂了两掂,愉悦道:

“绝了!”

花纹是古朴造型中刻上了基督新教十字架与东正教十字架的综合式风格,秀秀越看越觉得喜欢。


突然——

“笃笃笃。”窗子被敲了三下。


两人心中大惊,极快地转头看向了窗户,秀秀甚至把茶刀反握了起来,做出了匕首防御的姿势。这窗户面向庭院,院门关着,谁能进来?而且以秀秀远超常人的听力,怎会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窗户外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黑色劲装,脸上带着微微希冀的笑容,但神情显得严肃:

“这把茶刀看起来很不寻常啊。”

秀秀瞬间看清了那人的脸,手中下意识捏得更紧,下一刻,他放开了茶刀,全身放松了下来。这种情况下,紧张纯属多余,而且会影响思维。

老胡想起来上次单秀秀也是翻墙入院的,他猜测地问道:“是…你朋友?”

“不是,”秀秀苦笑了一下,“是最麻烦的敌人。”

那人离开了窗户,片刻后房门被敲响。

老胡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打开了门。

身穿青衣的秀秀盘坐在榻榻米上,像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平静地看向房门。

那人进屋,很礼貌地向老胡点头致意,然后站定,看向了秀秀,面色严肃地说道:“在青门那边跟丢你了,所以我没再逞强,用了东南这边的安全网,结果发现黄浦江那边搞出了大动静。之后杭州出了一个奇怪案子,像是你的手法,追着那车到这里,果然我没出错。”

“好久不见,唐龙。”秀秀微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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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唐龙这个人物第二次出场。第一次出场的时间线与剧情时间线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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