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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说（节选）——Benjamin Clement（本沙明•克莱蒙） 著》
公园二十一世纪初，塞尔维亚城郊的那形似半枚巨蛋的神秘学院，孕育出了一批新世纪的青年，而且其中一大部分是中国人，这些人之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里昂•沃特（宁凉）。这是个让后世叹为观止的教育之地，让我们从她的源头开始说起吧。
公元二零零五年，疑似为一代“刺客”的幸存者（当时所有人认为一代“刺客”已经灭绝）查理（辜临川，另一个名字为“弗拉基米尔”）离开了中东，前往意大利古城佛罗伦萨，他曾经牢牢掌握在手的名声与友情（让我们用“友情”这个词代替“人情资本”）使他再度拥有了重建栖身之所的资本，对于这段历史，文本资料只流传下来一个有关查理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作品的开头这样写道：
【天空晦暗，云层霸占着天空，呈现着撕裂的姿态，一堆吞噬着另一堆。
湿热的风依旧存在，它们从大西洋不紧不慢地行来，根本不惧西欧低矮的建筑，它们紧贴着地面，缓慢而黏着地前行，不曾携带一丝一毫，却给人以熔炉般的压力。
它们吹过西欧，意欲继续东行，侵占那边的领土，施以自身的恩泽，然而他们突然遇到了一股强劲的，冷冽的气流。那来自西伯利亚的邪笑着的寒流从高空俯视着最前面的一股风，轻蔑地将其一把抓起抛向高空，然后仿若干了一件毫不费力的事，继续邪笑着前行。然而它越是前行，压力越大，之后的暖流绵延不绝地行来，平淡地盯着它，一步不让。直到后来它开始绝望，但它拒绝妥协，它怒号着拼尽性命迎向敌人，最终被抛到高空……
天空蓦然黑暗，仿佛云层已经互相吞噬殆尽，形成了一团巨大无边的黑幕。
“暴风雨要来了吗？”民众们乱纷纷地猜测。
“暴风雨要来了。”男人平静地抬头，望向整片天空，平淡的眼神只看着一处，却仿佛容纳了整片天空。
城市的主街道两旁已亮起灯，城市中心甚至有一种午夜景象，灯光仿佛仿佛释放着承受不住的压力。黑幕之下，天边的光线仍旧渗透进来，照进这座长达六个世纪之久的古城，甚至有一刻透过来了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城西那边的墙角。然而只是一刻而已，现在城市中心被黑暗笼罩，人心惶惶。
主街道的尽头是城里最高的城堡，那里还有着仅剩的光线。
“哎？你们看到了吗？”有人对城堡那里指指点点，“那城堡上面有个人！”
在所有人的目光尽头，城堡屋顶的那个男人正在望着天空，平静地思考。他身影之后的光线渐渐消褪，最终被黑暗占据。
男人的背后走过来一个有着绅士白发的老人。“怎么样了，你的计划？我这老城堡主能否听听？”
“已经有三个人选了。”
“暴风雨要来了，进来吧。”
“我想看看这罕见的景象。这意境我很喜欢。”
“啊，弗拉基米尔先生也是个很有意境的绅士呢。”
被称为弗拉基米尔先生的男人微微一笑，继续抬头望着浓墨般的天空。
“来杯最烈的马桑德拉葡萄酒？正与你的事业相配。”
男人用中文说了一句，“甚好！”
白胡子进屋了，男人眯起了眼睛看着天，低喃道：
“刺客”的命运开始了……天有不测风云……六洲十八国……再四处看看吧，让人头疼的人选……
彼时，黑云压城，那个男人八风不动，仿佛撑起了那片天。】
这段非写实的小说开章中只有两个有意思的词，就是“六洲十八国”和“人选”。我们不难从中猜出，查理当时是想从十八个国家中挑选一些人成为“刺客”，然后以此作为这个组织发展的人力基础。而后的“刺客”组织的笔记中也有资料证明了这一点。一般人认为，既然是挑选，这个组织中的人必然全部是精英，然而什么是“精英”，这便又是一个争论至今的社会学问题。有人甚至拿出了古代中国的资料指出了“骨骼惊奇”的科学性，以猜测查理挑选“刺客”人才的方法，即以体能潜力为主，智力为辅。事实却不是这样，在《辜临川手札》中有查理详细的自叙，最关键的部分是这样的：
【起初，我饱含热情，挑选了很多欧美国家的小孩子，然而在经过一大通教学资格、教学条件的展示之后，我开始疲惫了，我遗憾地发现自己本不该这样做，因为我要教的不是正常社会里所学的东西，而这些家长要求的却是最迎合现实的东西。于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亲自去挑选有资格学习这些知识的人。至于这些出于某些错误而招收的学生，我会让他们学一些新奇而有用的知识，保证不辜负那些目光现实的家长们，而这些孩子就当是我的教育方式的实验品——我的学院用这些孩子磨炼正规教学的经验，以保证我在之后的亲自教学之中不会走上大众教学所完全排斥的歧路。我将亲自挑选教学对象，我得先去全世界转转。】
从这段资料里可以看出，查理是要亲自去世界各国挑选出一些符合他的眼光的人，然后他会实施属于他自创的教育方法，而为了避免自己的教育手段会走上普通教育中完全排斥的歧路，他用那第一批收进学校的欧美孩子做教育实验。这很聪明，也符合现实，但这里面也出现了定义模糊的东西——何谓“完全排斥”？
查理教导他真正承认的学生们认识社会里的黑暗，教他们如何杀人，甚至用惨无人道的方式进行杀人训练，这些，就不是被“完全排斥”的东西了么？
起初，我在经过了校对大量资料之后，对这个说法做出了一个大概的定义，所谓“排斥”，就是“违背人性的东西”，后来我发现这个定义并不准确，因为“人性”这个词的定义本身就很模糊。所以我索性学中国古代那些聪明的史官，写一个同样模棱两可又与典故人物相关的定义来揣测这个词：“查理在某个认知阶段中排斥的教育方法。”
现在，重点来了，查理的目的是什么？
阅遍《辜临川手札》（具体节选内容见第十二章），我大概能整理出两个主要目的：
第一， 最本质的目的——也是“刺客”至今强调的、社会论争激烈的一个——人类进化论。 查理的这个观念完全受到了他的老师，即老奥古斯丁 的影响，一代刺客正是因为坚信生物进化论，所以才衍生出了赫赫有名的“生存危机论（人类若不进化，必将被某种同维度生物超越，失去基本的人权）”，以及衍生出了不可挽回的观点，即“精英社会论（保证进化的纯洁性，最好的方法就是促进人类的精英化）”，然而人类的基数如此之大、思想如此繁杂，一小撮人怎么可能影响到这个繁衍了百万年的高智慧物种？所以到后来，一代“刺客”的偏执观念终于彻底爆发，他们开始酝酿对于人类整体来说极其恐怖的计划，即通过再一次的世界大战来清洗掉多余的人类。 这个观念在今天看来是可笑而愚蠢的，然而当时还没有进入信息时代，人们能生出那样的观念，这种错误不能完全归咎在老奥古斯丁的身上，我认为可以归咎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人性在追求未来时与理性发生的冲突，一个是工业时代个体实力的不足。
第二，被称为“人性疯狂模板”，即查理所谓的“生命享受于生”。这个充满诱惑力的说法却没有给“享受”下一个精准的定义，所以这个对二代‘刺客’们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他们不知道怎样才算“活得快乐”，于是像单秀秀这样的人选择了逍遥放纵的处世方式，他们有强大的实力供他们肆无忌惮地横行于世。这很正常，但这并不符他们最初的追求，即以“刺客”所勾勒的理想社会模板来引导现实世界，使其加速冲向下一个乌托邦。
直到最后，他们逐渐跟辜临川一样，在最本质的真理面前陷入了迷茫——人之本性，究竟是善还是恶？个人与社会发展的终极目标，又是什么？
这个章节到这里可以停止了，有关一代“刺客”和二代“刺客”的后续发展，之后再说。
最后。
现世的哲学家们说，“刺客”的一切症结都落在了哲学中最有争议或是说模糊性的东西上面。对此，我完全同意。后人发现，“刺客”除了当最恐怖的杀手之外，他们几乎都可以当哲学家、社会学家，至少他们有对于世界最深刻的见解。查理的伟大之处在于让这些人真正思考到人的本质是什么，让他们的思想境界远远超越了社会中庸庸碌碌的人。
然后，他让这些人亲自面对哲学道路上那些最本质的矛盾问题，比如人之本质是善还是恶（最生动的例子就是，张见认为人性本善，而单秀秀认为人性本恶。）；查理让他们自己做选择，而他尊重他们的选择。
《辜临川手札》在最后有段极其精彩的话，容我将之作为此章的结尾：
对于人类来说，人类是悲哀的，因为人类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对于他人来说，我们是悲哀的，因为我们总是将自己的观念强加在他人之上。这两种悲哀相互映射，触碰不到，却永远包容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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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光焰从古朴的落地窗中渗透进来，地毯上投射出窗棱的影子，影子边缘有细微的热浪的阴影，悄然翻滚着。
宁凉坐在造型仿古的椅子上，低头看着那些影子发呆。
房间很大，典型的中世纪贵族的起居室装潢，房间一侧有一张靠墙的大床，床上正躺着一个人，面色苍白，正是“刺客”里的一号。
一号名叫张见，很普通的名字。他在那医院里没有呆多久便被保护着来到了这里，这房间在“巨蛋”建筑的底层最深处，宁凉以前并没有来到过这个地方，因为那时这里正在装修。辜临川那时候告诉宁凉，他要在底层装潢出世界上所有数的出来的经典室内环境，包括上溯到埃及皇室、中国皇室、欧洲贵族城堡、日本厢房等等，下到现代的酒吧、迪厅、健身房、高级休闲会所等等。这两天宁凉转悠了整个底层的所有房间，发现辜临川真的没有说空话，这老大哥居然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个S•M房间…
一号在这起居室里足足睡了两天，醒过来后，他立即请“刺客”里的所有人和辜临川、宁凉二人来到这里。
在场的有辜临川、一至五号，宁凉听老师说，六号和七号环游世界去了，这会议不用参加也行。
会议？
曾经教宁凉穿过各种正装的茉儿小姐正坐在床边，侧身给靠着床头的一号喂小米粥，宁凉看着地上的窗格影子，闻着细腻的米香，心里很平静，没有费心思想今天这会议有什么动机与意义。
一号喝粥很快，茉儿小姐蹙着眉，在这个张先生的眼神暗示下不断加快喂粥的速度，汤汁差点滴在呢子床单上。张见知道这个体贴的姑娘想着什么，苦笑着请求茉儿替他挂上药瓶，茉儿使气般地把药瓶往墙壁上的挂钩一放，结果挂钩有轴承，药瓶晃荡了一下，吓得茉儿赶紧用手扶稳，然后她不好意思装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替一号挂上了点滴，然后对房间内的众人道别，走出了房间。
这个小插曲让房间氛围好了许多——起码宁凉是这样认为的。
一号很有中国武侠小说里说的那种宗师风范，他因为应急手术而彻底失去了右臂，现在赤着上身端坐在床上，却依然有一股足以感染人的定力。
他之前已向老师和宁凉问候，所以他开门见山：
“我想请宁凉加入‘刺客’。”
没有人说话，因为这完全取决于宁凉。
宁凉终于正式面对着“刺客”。这个组织和自己一直倾注理想、倾尽全力打造的“刺客”同名，与老师那个手札中的“刺客”同名；这个组织的实力远胜于自己这个小个体；这个组织就连老师这样厉害的人都会称赞；这个组织的人给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他确实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他这两天一直在和辜临川谈这些；他也确实明白自己一个人单干的艰难性，他甚至承认了自己在走上一条邪路；他更想试试融入某一个集体中的感觉，他从小到大，孤独习惯了，也逐渐认清了何为孤独、何为集体，他大概感觉得到这个集体能给自己怎样的舒畅与安心。
一条条理由整理完，然而，他还是不知道这个“刺客”到底是什么。
它从何而来，它走向何处，它是否有让自己把一生押在上面的资格？
一号那双平静的眸子很像大师兄的。他看着宁凉低头看着影子发呆时露出的思索——既然露出了表情，说明他没有抗拒，说明他真的有意愿。
于是这个宗师一般的中国男人微笑着说道：
“在此之前，我毫无保留地向你说明何为‘刺客’。
“因为，刺客的第一原则，就是不隐瞒事实与真相。”
宁凉的手指微微一动。
二号本来坐在床尾的一个凳子上，古朴的凳子被他的凶悍体型衬托得有点滑稽。他热情地对宁凉说道：“一号喜欢说武侠书里的话，他的意思其实是，这个时代是信息化的时代，隐瞒信息是不好的——这是我自己理解的，怎么样，是不是概括性不高？嘿嘿…”
众人看着这个极少“卖弄”文辞的敦实汉子呈现出了他最真诚的邀请姿态，都露出了笑意。
辜临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过你说的大体没错，就是‘高’字得改成‘强’。”
宁凉抬头看着憨笑的二号，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说道：
“我想看看。”
房门敲响，茉儿探进来半个身子。
“有位先生求见，说他姓黄，是来要人的。”
众人相视一笑，一号微笑道：“让他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