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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承认这次杀人让我很抑郁。”宁凉走在路上，自言自语着。这句话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可笑，
感觉自己可笑也就罢了，可自己批评自己不就更可笑了么，于是他扬起下巴，换了个走路姿势，肩膀松弛下来，脚底的用力方式从“脚尖—脚掌—脚尖”变成了“脚跟—脚掌—脚尖—脚跟”，这动作让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继续自言自语：“上次杀的那几个，多好，傻子就应该有傻子的觉悟么。这种疯子，身为疯子却没有觉悟，真是让人……没劲。”
“可要是说精神问题吧，也不至于。”
“人都是绕不过自己的观念，什么抑郁症啊，精神分裂啊，都不如说是观念问题。说成心理问题也比精神问题好，哦，对，想起来了，精神问题可要比心理问题严重得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得了病。”
“所以说，精神病倒比心理病活得快乐多了…这人，算是个心理病啊。看来我说的倒也没错，是个孤独的疯子罢了。”
宁凉最终说服了自己。
那人的自杀，是必然的，自己也许加速了他的死亡，可也许他本来就在寻死，他本来就坐在桥上嘛。自己这不算杀人吧，应该算是，见证了一个人的解脱？
这么一想，宁凉居然心生出一些感动。他可是见证了一个人死亡前的遗言啊，那可是一个生命的最真切的感悟啊。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有意义，非常符合他原来的那个小目标。回想起来，第一次动这样的念头，即让一个人在死亡前回想回想人生，还是去年那次趴在树上哭的时候想到的。 这让他想起一个美国电影里的桥段，某某人把一个还算无辜的坏蛋吓唬一般，坏蛋在死亡线上逛了一圈立马就变得悔悟，甚至是对某某人感激涕零。
“嗯…就这样决定了。”
宁凉走向下一个目标。
今晚，他的目标很明确，所以时间必须精确。
首先，他需要工具与身份。
他加速奔向一座公园，在夜幕之中，他仿佛一只灵巧至极的黑猫。
“我想想啊…潜入那种地方的话，清洁工？工作人员？得一套西装…哎？”他猛然停步，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目标。
一个背对着他的长椅上，坐着一个西装小哥，小哥的座位旁搁着一部摄像机。
小哥抬头仰望着皎洁的月光，微凉的晚风轻拂着他的脸庞，将他的衣角微微吹起。
这是个摄像师，也许是个伤感于人生的可怜人。宁凉想道。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小哥的背后，俯下身，用肘部撑着长椅的椅背，抬头仰望月亮。
嘿，他想道，这个角度看起来，月亮真的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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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渐渐汇聚，夜幕深沉，深沉却无用，因为辉煌的灯火将天空的云层照耀得发红。
云幕下，这个年轻的城市，洋溢着一股名为享受的气息。
享受生命么？
市中心，一座高矗的商业大厦内正在举行一场新闻发布会。坐着数十名企业高干的讲席台上，中央位置有一个西装革履气势逼人的中年人在做最后的发言。
“……本次的企业周年总结就到此结束。另外，为了庆祝企业的十周年和践行我企业关爱社会的一大宗旨，我谨代表企业，为本地红十字会和希望工程，捐款五百万人民币！”
台下掌声四起，紧接着便是记者们的又一轮提问。
“请问召董事长，之前有人透露贵公司在新的一年又准备进军新的领域，是真的吗？”
“请问董事长，请问贵企业和XX企业的官司纠纷今年的进展如何？”
“请问去年关于贵公司的法人失踪事件的舆论，在今年能否有合理的解释？”
……
台上的董事长召起山丝毫不乱，从容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
“…关于公司法人失踪事件，公司会……”
“砰！”
就在众人等待召起山给出答复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声响起，台上召起山的眉心突然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穿孔，他猛然后仰，接着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
召起山旁边坐着企业经理本来在喝水，水是自己水杯里的上好岩茶，他正在思考要不要让公司撤销这个矿泉水公司的赞助，毕竟这些摆在讲席台上的矿泉水完全没人喝，但就在他思考这个事情时，突然一声巨响，他便看到身旁的邵董事长头部猛地一仰，向后倒在了椅背上。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这一幕，颤抖着盯着那后脑勺上的破洞在流出红白相间的东西，他的面色惨白，浑身颤抖起来，趴在地上大吐特吐。
“啊——”
场内尖叫声四起，开会者和记者们乱作一团，有慌乱的，有俯身呕吐的，而还有一些胆大心细的记者连忙抓起摄影机奔向讲席台，就要记录下这惊人的一幕。
讲席台上有几个大佬面色极其难看，但是并未表现得多震惊，其中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是企业首要法人之一，大厅内乱作一团时，中年人猛然起身，拿起身前的麦克风，厉声吼道：“全都不许出这间大厅！记者不要拍！”
那几个原本面色难看的人也终于接受了事实，纷纷起身，维护场内秩序，这事情出现得可是真他娘晦气，当务之急是别让杀死召起山的那个人逃出去。
是谁，敢在守卫严密的大厦内杀人？这是与会者目前想的。
是谁，要杀这个身份地位如此高的人？这是记者思考的。
是谁，要杀死身份已经漂白的大哥？这是讲席台上的几人想的。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召起山中枪的同时，就在大厅内三个摄像头的盲点区域发生交叉的五秒时间内，一个人极迅速地跑出了大厅，那人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从面积空旷的大厅内消失了。
……
大厦四楼，一间贵宾招待室内。
一个衣着花色衬衫、带着褐色墨镜的中年人眯着眼抽着雪茄，享受着昂贵烟草在嘴中的滋味。看到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下属瞟着他吸烟姿势，他难得地笑了一声，招呼那名下属过来，坐在沙发上，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支递给了他，对他说：“人嘛，不能总劳累自己，你跟了我不过一年，但是下了不少苦，我把你当心腹看待。我这么多年过来，讲究的就是不亏待肯做事的自己人，有时间啊就去夜总会放松放松。”
那名大汉听着，一身的凶悍气势早已收敛，露出了比较腼腆的笑容，憨笑着称是。
“这人活着么，总得享受些东西，就比如我手里这…”
“哐！”
贵宾室厚重的门直接被一脚踢开，坚固的门锁并未受损，卡门锁的墙壁处却碎成了齑粉。
人并未进来，花衬衫的中年人眯着眼睛看向那门锁处的墙壁，嘴唇抿了起来。“内劲？”
大汉霍然起身，气势汹汹地走向门口。
门口终于走进来一个人，是个年轻人，穿着廉价的制服，步伐随意而散漫。年轻人手里没有武器，只是抗一个摄像机，他的眼睛被摄影机挡住，仿佛在认真拍这房间里的两人，并且将右手举起来挥了挥，说道：“嗨~”
那大汉站在宁凉身前，气势逼人，他知道来者不善，并且感受到了一种带着戏谑的杀意。他实际上非常愤怒，但更多的是忐忑。
保镖一般都有个特点，就是对于骚扰自己保护对象的人，他们会吓退对方，甚至动粗，而如果来者危险性较高，他们往往不会爆发一声怒吼再无脑地冲上去，那是送死啊。他们一般都是保护对象发令后才会行动，否则尽量不去招惹来意不善的陌生人。于是大汉站定，怒目一瞪：“你是谁，找死！”那年轻人没有理他，而是把摄影机从肩上拿了下来，仿佛很高兴地对沙发上的中年人打了声招呼：“你好啊，J先生。”
花衬衫知道，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
他沉吟了一阵，吩咐道：“愣子，别动手。”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名年轻人，发出了一阵怪笑：“桀桀桀，高仿面具？杀手啊。”
那年轻人撇了撇嘴，掐了掐自己的脸，说道：“了不得，我自己都看不出来呢。”
“来杀我？”中年人问道。
“废话啊。”年轻人笑道。
原本站着不动的大汉瞬间暴起，一拳轰向了那年轻人，他必须履行贴身保镖的义务了。花衬衫的中年人眼睛又是一眯，一是他想看看这年轻人如何迎击，二是他有点不好的预感，这年轻人太神秘了点，面具精致无比不说，一举一动轻松随意，普通人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一定有或多或少别扭的肢体动作，这年轻人实力不低，一定是经验比较丰富的杀手，愣子违背自己的口令，可要是打不过的话，打脸的可是自己。
就在那记直拳冲向宁凉的面门时，宁凉看起来随意地踢了一下大汉的膝盖，顺便右手一伸关上了门。
大汉露出嘲讽的笑容，心道你这力道给大爷挠痒都没用，想着往前踏出一步来一记重拳，却突然感觉到膝盖上力气全无，跌下身去。那年轻人早知道他会下盘大乱，一记腿鞭扫向大汉的脖颈，只听得“勒”地一声，那大汉的头颅直接被踢转了一百八十度，直接毙命！一个弱不起眼的后手，紧接着是残忍的一击必杀！
大汉的尸体摔落在地板上，那年轻人挑了挑眉，握紧了拳头，仿佛对自己的力量很得意，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盯着那中年人，他把眼睛重新贴上摄影机，摄像头对准了中年人，笑了一声。
中年人刚刚在年轻人瞬间杀死大汉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远远低估了对手，可是对方一刹那锁定了自己，对方百分之百有枪，他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刚才没有掏枪。
刚刚还在想，愣子打不过他自己会被打脸，可现在自己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可笑！
那年轻人右手举到左肩压住了摄影机，本来扛着摄影机的左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小型的手枪，他说道：“呀呀，J先生，了不得的东南亚杀手，有什么感想，来说两句？反正你就要死了。”
J先生的没有慌张，只是眼角抽搐了一下，他问道：“为什么杀我？”
“你就当是你的仇人买了你的命吧。”
“就当？小子你别糊弄我。索命人必须尊重死者，这规矩你不懂？”
“索命人是什么，不知道。我是刺客。”
“刺客？哈，第一次见不偷袭的刺客，果然是小子。”
“我叫‘刺客’，不是那个刺客。”
J先生说了几句话，心绪稳定了下来，听完年轻人的这句话，他想继续戏谑一句，但那年轻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他说：“把枪先扔地上。”
J先生缓缓从后腰里抽出一把枪，举到体侧，然后身体前倾，准备往地上丢去。
“砰！”声音并不大，他明显感觉到了手腕被打中，随即便是一阵剧痛，枪早被震了出去。
“我擦…！”J先生捏着手腕，骂了一句，使劲咬着牙忍受着痛苦，那年轻人歪着头，眼睛一直看着镜头里的他，那中年人停止痛吟之后，他才说道：“不好意思，之前被坑过，所以谨慎点还是好。”
J先生咬着牙笑起来，面部青筋暴起，狠狠瞪着年轻人，说道：“年轻人，你很不错嘛，有我当年的风格。”
“什么风格？”
“杀人时这么轻松，好像在做游戏一样，这他妈就是老子的风格啊，哈哈哈！”
那年轻人没有说话，脸被摄像机遮住了，也看不到表情。
J先生头一抬，深吸一口气说道：“来，今天玩死你爷爷！爷爷认了！”
“啧，不愧是有山狗之称的杀手，果然虐待别人习惯了，自己也喜欢被虐待。”年轻人戏谑道。
“年轻人，我都要死了，你对我这么了解，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一个杀手，就这么没存在感，多可惜。来，告诉我，你是谁。”
年轻人把一个食指放在唇边，然后点了点摄影机，对J先生摇了摇头，嘴唇勾起一个邪笑。
J先生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咬着牙，浑身颤抖了几下。然后他仿佛释然了似的，坐回了沙发，手不再捏着伤口，对那年轻人说道：“没办法，身居高位多年，杀人手段都已经生疏了，不然很想和你这样狂妄的年轻人切磋一下。”
“资料里说，上次你和别人切磋，结果是你把对方分。尸了。”
J先生咧了咧嘴，没有笑，看着摄像头，他不确定那摄像头是否在开启中，多余的话他不会说。
“资料里还说，你有虐童癖。
“那我十分好奇啊，你的小女儿，是不是经常被你虐待，那个，小水？”
J先生牙关紧咬，浑身又气得颤抖起来，对年轻人唾了一口，那年轻人惊讶地哦了一声，轻松躲开。
“你的大儿子在念国中，对吧？”年轻人乐此不疲地说道。
“上一个威胁我家人的人，已经被‘角蟒’杀了。”J先生气得胸口起伏，狠瞪着年轻人说道。
“我知道，知道。角蟒了不得啊，居然有一个非常讲究的硫酸池，据说把人浸进去一秒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有机会一定去参观一下。不过你别激动，我又不像你这种疯子，杀人还喜欢株连。你说你们那破组织都已经改名了，居然还延续你们‘人面蛛’的传统？杀个人还他娘地连带，简直…鬣狗啊。”年轻人很鄙夷地骂了一句。
J先生眼睛再次眯了起来，他没有理会年轻人话语里跳脱的逻辑，问道：“越南的水老鬼派你来的？还是西南的老吴？”
年轻人没有回答，倒是从摄影机后面露出了脸，看着他说道：“哎？没听说过，给我说说？”
J先生觉得只有水老鬼和老吴最知道他的底细，这两个人虽然是他的生意伙伴，但是这地方就朋友最不值钱，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太常见。然而…这个杀手看起来并不像。
既然不像，那肯定是被雇佣的，或者是来寻仇。
J先生问道：“你我有仇？”
“没有。”
J伸手进怀里，察觉到那年轻人左手微微动了一下，无奈下只好把手掏出来，只用两根手指塞进口袋，夹出了一张卡片，扔在了面前的茶几上，说道：“密码是后六位倒过来，里面有五十万，我全给你，我知道自己必死，但你一定要让我知道，是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要害我？”
年轻人好像无奈笑了一声，说道：“你前面说得对。”
J先生疑惑。
年轻人说道：“果然我没存在感了，居然被你这样一个猎物提问，啧，还是个人渣。”他把摄影机放在地上，对准了沙发那边的J先生，然后走了过去，避开了摄影机的视野，把枪对准了J先生的头部。
“也许你不知道我的杀人方式。
“我呢，想让你们这些临死之人回忆一下自己的过去，然后说一些感想。如果你不喜欢摄像头，我可以踢开它。”
J先生听清这话，他有点不敢置信，然后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恶搞的笑话一样，捧腹大笑起来，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大力拍打着沙发，这还不尽兴，他索性用受伤的手猛拍着大腿，一边大笑，一边猛拍。
“哈哈哈，感想？哈…回忆过去？！你个疯子，哈哈哈…”
血液顺着白色裤子流淌到黑色的沙发之上，又顺着皮质极好的沙发流淌到浅黄色地板上，从红色变成黑色，又变成了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