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五醒来。
整个头大了一圈。
这是他来到超自然都市的第三天，没发生过一件好事情。
按照如今的生活荒唐程度来看，就算调整心情准备重新踏上生活的正轨，恐怕也不可能了吧？
头大如斗已经不能形容了，他觉得应该是某个地方的打开方式不对，这里与其说是超自然都市，倒不如说是一个猪圈。
一群蠢猪。
自己也快成蠢猪了。
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尤其是这个家，更像是猪圈。
“啊啊，好饿。”爬起来的齐二五腹中空空如也，倒立起来就有可能流出胃酸的感觉。
“如果我也是猪的话，谁来施舍点粮食？难道我就算堕落成猪，也是一头野猪么？”
无奈和……还是无奈，积攒出抱怨从他嘴里发出。
“先喝点水充充饥吧。”
他挠着头发一脸瘾君子的萎靡表情走向厨房。
“如果我是野猪的话，那几个危险的新人类该是什么猪？他们才是见到人就扑上去啃的野猪才对，攻击性太大了点。我充其量只是一头没人饲养的猪。”
思考着猪的问题，齐二五接了一杯水喝下去，喉咙发出咕咚咕咚的灌水声。
“鲁莽，这个小姑娘已经冷得发抖了，咱们两个要不要换一下？”
“已经到了，换什么换。”
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齐二五放下水杯，把头探出去。
一个戴墨镜的青年拎着两扇很大的窗户，在他的后面是一个只穿着内裤的青年，那个青年怀里还抱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
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三个人都是谁。
鲁莽，杨天笑和命运女神诺伦。
“当”
水杯掉在厨台上，惊得齐二五赶紧拿起来。
还好没摔坏。
“诶？这不是齐小弟么？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看到齐二五的脸，杨天笑露出一副惊诧的表情。
“你们认识？”鲁莽回头问道。
“当然啊，我们可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
“谁跟你同生共死了！”齐二五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同生共死根本是无稽之谈，他一直在一个人拼命，那个杨天笑根本就是去玩的。至少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在杨天笑身上找到哪怕一点认真的模样。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谁的时候，这两个家伙，竟然把诺伦带来了！
原来是一伙的么？
头再次大了一圈。
齐二五咽了口唾沫，正准备询问，鲁莽就开口了。
“对了，这个小女孩是老杨捡到的，似乎累坏了，有没有床让她休息一下？”
“……捡到的？累坏了？”
齐二五吃了一惊，再看诺伦的脸，虽然在发抖但是眼睛却紧紧闭着，好像失去了意识。
“放在齐小弟家里是不是不太好？这个女孩可是命运女神。”
“命运女神是谁？”鲁莽把窗户放在窗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怎么说呢？就是和女神差不多？”
“哦，明白了。”
这两个人在唱双簧吗？完全找不到一点可以称之为解释的地方啊！这样都能明白？
“也就是说需要送到医院才可以么？”
到底是明白了哪里？
虽然对他们之间是怎么沟通的无法理解，可是齐二五还是决定搀和一脚。毕竟，这个命运女神跟他有仇。齐二五不打算报什么不可理喻的仇，但他一定不会让诺伦继续找他报仇。
“医院的话恐怕不行，不过有个地方可以。”
齐二五冷静地掏出电话。
“喂，警察吗？”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这让齐二五以为挂断了，于是看了眼手机屏幕。就在这时，杨天笑挠着头说道：“S级新人类送到医院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又没什么伤……”
“又是你啊？！”齐二五拨打的电话那边传来无可奈何的声音：“这次又是啥？黑寡妇吗？黑寡妇谋杀你？”
仔细思考一下，这个要命的少女的确像黑寡妇。
“这个黑寡妇是S级新……人类？！”
冷静的齐二五忽然意识到S级新人类这个词汇，声音陡然变大，那张一直以来都很无趣的脸庞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对啊，她可是S级新人类啊！
电话那边受不了齐二五了：“什么玩意？”
“哦，没事，我只是问候一下，你吃饭了吗？”
“……滚！！！”
齐二五默默地放下电话。
鲁莽低头看着杨天笑怀里的少女：“S级新人类就不是人了么？受伤也需要治疗。”
齐二五终于再也冷静不下去了。
“对！需要治疗，无论是什么人都需要治疗，没病我也得给她治出病来！”齐二五跳起来就往地下的手术室里冲：“杨精英，把诺伦放到卧室的床上，赶紧的别冻死她了！我去取药！”
S级新人类，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新人类样本么？还是最高级别的样本！
全世界已知的S级新人类只有五名，无论是谁，想得到这种人类的神经组织样本都难如登天，齐二五也根本没有奢望过。可是现在，这个梦幻般的机遇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如果能搞到诺伦的神经组织样本，那么对于齐二五来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他不敢奢望借由一个新人类的神经组织样本就可以找到新人类的身体奥秘，但是，只是作为开端，毫无疑问，S级新人类是最完美的开端。
是他来到超自然都市最幸运的礼物。
杨天笑看着性情大变、跟猴子一样窜进地下室的齐二五，哀怨地吐槽着：“我虽然高冷了点，但是冻不死人呐。”
他的身体还没到能冻死人的地步。
但是绝不能说他不够冷。就算是大晚上都能闷热到冒汗的气温，他怀里的诺伦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这就是证据。
不过高冷这个词，实在不能配他。
“老杨，齐二五难道还是个医生？”
“据说是外科医生来着，我亲眼见他拿着手术刀……虽然是想往我身上捅。怎么说呢，大概是个怪胎？”
“你似乎没有资格说别人是怪胎。”
“你也没有呐，鲁莽。”
就算抱着个S级新人类，也迟钝到感觉不到一点紧张的情绪，杨天笑慢悠悠地把她抬进卧室放在齐二五的床上，接着齐二五就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奔出来。
他拿着注射器，小心翼翼地用没受伤的左手将针头扎进诺伦赤裸的脖子，把抑制新人类神经中枢的药物注射进诺伦的身体。
“你给她注射了啥？”杨天笑问道。
“XRN。”
XRN，抑制新人类神经中枢的药物统称。
杨天笑大咧咧地笑起来。
“这样就好办了，我正愁她要是忽然醒来会不会干掉我呢。”
齐二五可没看出他哪怕有一点犯愁的样子，不由得问道：“那你还敢救诺伦？”
“不救的话，万一碰见色胆包天的小流氓，或者遇到心理变态的猥琐大叔，被她杀了可就不好了。我总得救一方吧？”杨天笑一边看着齐二五检查诺伦的身体，一边说道。
“原来你想救的不是诺伦么？”
“也不是这样，就是……怎么说呢，都想救？”
真是无法评价是个好人还是个白痴，思路完全对不上，以至于让齐二五觉得和他交谈下去都是个奇迹。
“你真是个扭曲的家伙。”暂且对杨天笑做出这样的初步评价，齐二五摸到了诺伦的小腿。发现了一个肿块。
脱下诺伦的黑色长袜，齐二五在她洁白光滑的小腿上看到一片淤青。
他轻轻按了一下。
好像骨折了。
“这可糟糕了。”
他虽然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就算是经验也有一点的。可是，他的右手被诺伦用手术刀贯穿，根本没法拿手术刀，左手又不会使用，以至于没法处理。
“挺严重么？”
鲁莽问道。
“小腿骨折。似乎是被暴力女用手刀打的，不过我没看到，她们打起架来速度太快。”
没有人看到那一瞬间。
但是鲁艾的小腿有明显手刀留下的横向淤青。
“这样，两位大哥帮个忙，把诺伦抬到地下室。”
把诺伦弄到手术室的手术台上，齐二五利用透视仪器看到了诺伦骨折的地方。
小腿中央，小腿骨被完全打折，能看到骨骼的裂缝围绕一圈，在这条裂缝上又蔓延出好几条小裂缝，看起来格外惊悚。
齐二五看得冷汗直流。
竟然一个手刀打成这样，那个暴力女到底是有多暴力？
“好治么？”
“呃、啊，没什么问题，只是骨折和一般性的肌肉损伤，血管和神经倒是没有被切断……只要把骨骼复位打上石膏安静修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差不多了。鉴于她是S级新人类……二到五个月就可以痊愈。”
由于新人类异常进化的神经系统，新人类的自我修复能力也比普通人强上好几倍。
“人类的骨骼还真是脆弱呢。”
鲁莽推了推眼睛，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双白手套，一边戴上一边说道：“那么现在是要给她打石膏吧，生石灰和绷带在哪里？”
“我找一下。”齐二五走到手术室角落里，看着一堆玻璃箱犯愁似得挠了挠头。
生石灰在哪呢？
他正找石灰的工夫，鲁莽已经走到手术台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诺伦的大腿，一边说道：“老杨，你去帮忙把窗户装上吧，这里我们处理就好了。”
“行。不过鲁莽，你可轻点啊，一定要轻点啊，千万得轻点啊！别绑个绷带把人家的腿掰下来了。”
鲁莽低着头，从眼睛和眉梢的缝隙中看向杨天笑。
杨天笑被鲁莽这么注视着，投降似得稍稍叹了口气。
“好，鲁莽，我相信你们。我先上去装窗户。”
杨天笑上去后，齐二五搬出一个玻璃箱。
“找到了。”
“我去弄一下。”
鲁莽抱着箱子走上楼梯，很快就把浸好的石灰搬下来，随后又拿起绷带折叠几次，慢条斯理地放在诺伦的小腿上。
齐二五一直在看着鲁莽纤细的手臂。
简直就像是女人的手，纤细而平滑，虽然带着手套，但齐二五的记忆中有鲁莽那双手的样子，与其说像个女人，倒不如说比女人的线条还要柔美。
“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嗯，我倒是经常遇到骨折的情况，大部分时候姐姐不在，我都会自己处理。”
原来是个脆弱的病美人么？不知为何齐二五忽然有点心疼这个叫鲁莽的青年了。
“呃……”
一声轻微的呻吟，昏睡的诺伦皱着眉头，睁开沉沉的眼皮。
她感觉自己的小腿不仅很疼，而且很热，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双好像从她出生起就注视着她、并且会注视她到天荒地老的眼睛。接着她认出了这双奇特的眼睛是镶嵌在谁的面孔上的。
她一直想杀却屡屡失败的齐二五。
还没完全清醒的头脑陡然一震，诺伦下意识地想置换到一边去和他拉开距离。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好像身体里属于怪物的灵魂陷入睡眠一样。
不过没有思考的时间，她准备抬起腿踢眼前这张讨厌的脸。
接着大腿被按住，像是被一只硕大的钳子整个固定住一样。
被绑架了么？
她抬起头看向身下。
鲁莽的手正按着她的腿。
那只纤细的手找不到一点力量的感觉，可是却像是沉重的机械一样死死压着她的腿。
连稍稍移动一下都做不到。
“不要动，我在给你打石膏。”
鲁莽的声音传进诺伦的耳朵。
打石膏？哦，对了，小腿骨折了，自己痛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还看到一个只穿着内裤的男人。
被抓住了。
这是诺伦唯一的感想。自己竟然被抓住了。
简直像是在做梦。
“我已经给你注射了XRN，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了。”齐二五那张讨厌的脸用更叫人讨厌的口气说道：“现在，乖乖躺着别动。”
在诺伦无声的注视下，他小心翼翼地把诺伦的腿抬起来，鲁莽又开始迅速在她的腿上一圈圈的缠绷带。
在她的眼里，这两个人像是充满默契的老朋友一样，反而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囚犯，而只是一个需要医治的病人。
于是她心安理得——又或者说只是陷入无法理解的呆滞，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试图逃跑，安静地看着他们给自己打石膏。
明明她是囚犯。
明明她准备杀掉他。
明明她很危险，比鲁莽还要危险。
可是这个少年却在医治她。
真是……懂得照顾人的野猴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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