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笑摸着下巴审视着齐二五。
“齐老弟，为什么我感觉自从你成为新人类后，越来越怪了？”
这个平时总是做出白痴行径的男人，那双仿佛什么都不会去印证的眼睛，在齐二五看来却格外的睿智。
他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出来的话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只是那么随口一问，但那颗仿佛能无限接近于他人内心的灵魂，却带着刺目的光辉。
齐二五甚至有些无法直视。
他低下头看着刚刚在宙斯的头上蹭出的白痕，没有回答杨天笑的疑问。
“我需要一个能切开它的工具。”
杨天笑在齐二五的眼神里，似乎找到了他的疑问，他把拳头上下对在一起，一脸的恍然大悟：“知道了，你这怪胎比以前更拼命了！我说齐老弟，你这样下去的”
“你到底能不能找到工具？”齐二五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虽然说这不是求人的口气，但是杨天笑却不会在意，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宙斯接过来，仔细地摸了摸。
“你问我这个精英中的精英算是问对人了，这种材料虽然坚硬但熔点不高，你要打开它的话烧一把火不就好咯？”
“我想为你烧一把火，这东西可是活的！”
“啊？活的？”
“虽然没有生命，但至少它是活的。”
“我还是没理解呐！”
“就是说这个机器人还在运作。”
说到这种肤浅的程度，杨天笑总算能够理解：“也就是说你想在不破坏这个东西的电路板前提下打开它？”
“没错。”
“但是这很困难呐，想要切割开这种材质只能用激光，但激光可不会照顾它的电路板呐，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它的中枢切割掉，所以呢，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一涉及到自己的领域，杨天笑就真的精英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把宙斯当篮球转动着宙斯：“连精密的仪器都无法做到在切割开这个外壳的一刹那收回激光束，而且切割这种材料的工具都是用人来操作的，所以……卧槽！”
一个没注意，宙斯掉在了地上。
杨天笑弯下腰捡起来，又把宙斯放在手指上转着玩：“说白了，这种材料天生就不是为制作精密仪器而生的，虽然容易成型但很难啃得动，拧个螺丝都费劲……卧槽！”
又把宙斯掉在地上，杨天笑再次弯下腰捡起来。
又开始转。
“再转我揍你。”
像是忍无可忍，宙斯的棱角眼闪烁着，终于说话了。
“嘿，这个机器还会威胁……威胁、威胁我？卧槽这是个什么东西！”像是终于发现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杨天笑惊恐地抖了出去。
被齐二五接住。
他把宙斯夹在腋下，冷静地说道：“我能做到。”
“等一下这个机器是整蛊的么……啥？你说啥？”
看着杨天笑惊恐又呆滞的脸，齐二五重复了一句：“我能做到那样精密的操作……大概。”
他举起手放在杨天笑眼前。
“我拥有工具操作的能力。”
“工具操作是什么玩意？”
齐二五早就不吃惊杨天笑容量有限的大脑，不过他也没有跟他提起唐，他只是说道：“你家的门是我用铁丝捅开的，你的切割机是我翻出来的，看你客厅里那些螺丝和钢筋骨架，加上你卧室床底下的硅胶，我认为你打算制作人体模型，而且还是个性爱娃娃。”
杨天笑面无表情地挠了挠屁股。
一阵尴尬的沉默，然而谁都没有表现出尴尬的样子。在这之后——
“我去给你找工具！”
杨天笑像个硕大的蛤蟆一样掰着两条腿猥琐地跑了出去。
齐二五坐下来，把宙斯举到自己的面前。
“刚刚那个人，你认为是个什么样的人？”
宙斯的棱角眼又开始闪烁着。
“他很孤独。”
“说的很对，那么你怎么理解人类的孤独？”
“孤独是人类欲望的排泄物。”
“你又怎么理解人类的欲望呢？”
他又开始和宙斯进行起莫名其妙的对话。
一刻都没有闲着。
太阳西沉堕入大海，黑暗从世界尽头涌出，覆盖到世界尽头之后，喝得醉醺醺的齐祈终于回到了他在超自然都市建立的“家”。
他的心一如黑夜般黑暗。
光明会留下黑暗的阴影，而黑暗的阴影，只能是更加黑暗。
他走进庭院，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前，伸出手来想要打开早就被鲁艾踹开，至今还没有装上门。
“咦？门、门呢？”摸了半天没摸着，齐祈抬起迷迷糊糊的眼睛，往房间里的客厅看去。
“没门的话……我怎么进去啊？”
“只要往前迈一步就可以进来了。”
在齐祈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个冷清的女性的声音。
他左右看了看，身体左歪右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迈、迈一脚……？”这么重复着，齐祈试探着迈了一脚。
“嘿！真的进来了！”
很高兴一样露出一个迷糊的笑容，齐祈又看了眼仿佛在他心中永远都存在着的门，转过身去，走进客厅。
“儿子，你的声音怎么变得……变得这么娘了？出来迎接我下啊！我可是你……你老爸啊！”
卧室里的诺伦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一脸紧张地盯着门口。
齐祈还没开口说话时，她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虽然很不规律，但是却沉稳地异常。
是谁来了呢？
莫名其妙的，她有种心慌的感觉，仿佛遇到了天敌一样的心慌感。
而这感觉毫无来由，甚至不能凝聚成真切的形状，以至于让她觉得，只是因为她的神经太敏感而导致的错觉。
但是多年从事间谍工作的经验还是没有让她放松警惕，尽管这里是齐二五的家，是生活的地方。
她一直紧张的等待着，没有回答这个人的话，她听到这个人自言自语着什么古怪的话，来到她卧室的门前。
是一张仿佛被掏空的了，毫无意义的脸。
一瞬间，她就认出了这个人。
女神联盟是最大的情报贩卖中心，当然也是情报集中最多的地方，作为和唐有深切关系的人，唐的丈夫齐祈，绝对不会被女神遗忘。
不过，齐祈的情报价值也只有这一点——只是唐的爱人而已，在唐被新人类杀手杀害之后，他就没有任何的情报价值了。
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悲哀的人。
从前是，现在也是。
这让诺伦稍稍松了口气，刚刚那个感觉，真的是错觉吧？
但她还是疑惑，这个人来干什么呢？
“呀，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着……我的儿子变成小美人了？”
他的儿子？
没有任何场面话，诺伦一向喜欢直截了当。她朗声问道：“你的儿子是谁？”
“嘿，还考验我……我、我可没喝醉！我的儿子不就是齐二五嘛。”
听到这句话，诺伦腾地站起来，夸张地张大了嘴：“啊？”
“嗯？”瞪着呆呆的眼睛，齐祈打了个酒嗝后回头看了眼对面的卧室，又回过头来看着诺伦，揉了揉眼睛。
“不是我儿子？”
“齐二五是你儿子？”
“当……隔！当然。”
“你不是没有儿子吗？”
“他是我、我的养子……嗯，养子，说起来我有个女儿来着……”
根据女神联盟的情报，他和唐的确有个女儿来着，但是新人类崛起之前，他们的女儿就不知所踪了，大概早就被当时恐惧着的人们杀害了吧。
诺伦实在没想到，齐二五竟然会是齐祈的儿子。
也就是说，一开始就搞错了？
齐二五不是沈白的私生子？
诺伦的眼睛瞪得溜圆。
连齐二五，也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么？
忽然之间有点失望，可是具体在失望着什么，她却无从了解，而齐祈也没有给她了解的时间。
“你难道、难道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被当做他的女朋友可是我这辈子都没有受到过的羞耻。”下意识地这么说道。
她忽然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为什么而松了一口气呢？她也无从了解。
她只觉得现在内心里五味陈杂。
“原来不、不是啊，这我就放心了。”齐祈体力不支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挠了挠散乱的头发：“老子都单着呢，儿子有的隔！……有的话，多丢脸。”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你那个……”心怀忐忑，诺伦以自己都不了解的情绪紧张地确认着：“齐二五真的是你的儿子？养子？”
“当、当然！我可是……很爱他啊。”
靠在对面的门框上，齐祈招了招手：“家里有、有没有酒啊？”
诺伦并不想搭理他，以她的性格，大概也不会给一个酒鬼好脸色，但是她忽然想知道齐二五更多的事情，竟破天荒地露出个笑容：“有！”
她把上次烤肉剩下的啤酒搬出来，整个箱子放在齐祈的面前。
“够你喝到吐了。”
“如此甚好……”笑嘻嘻的齐祈正准备伸手去拿。
“等一下， 想要喝酒，你就得回答我的问题。”
“啊？问题？”
“你是怎么收养齐二五的？”
“我……”醉醺醺的齐祈刚刚吐出一个字，就慢悠悠地转过头去，而此时，诺伦也吃惊地转过头去。
都看向门口。
齐二五瞪着明显睡眠不足而充斥着血丝的双眼回来了。
她没有在齐二五进门之前发现齐二五，因为齐二五走路时，无声无息。仿佛这个少年，忽然间成长到了可怕的地步。
而齐二五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子里面的事情，他低着头走到门口，顺手脱下鞋，当想要拿起拖鞋的时候，看到客厅里一个个延伸出去的大鞋印子，他的脸才垮下来，抬起了头。
“你回来这么早干什么！”
没等他说什么，就被诺伦吼了一句。
这不是我家么？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这个颓废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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