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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无声地走进忏悔室,而后又无声地坐下来。
看不到他是谁。
齐二五正准备说一句“我去帮你找神父”时,这个人开口了。
“请求主的原谅,我最近侵犯了一个人的隐私。”
他……应该说她,是花作溪。
齐二五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
怎么办?又来了一个叫人烦躁的女人,怎么办?
走恐怕走不掉了,他实在不想被继续监视,可是难道还在这里听同样叫人烦躁的忏悔?
她们是忏悔了,这边却跟遭受凌迟一样。
“我奉一个人的命令监视着一个少年,虽然有法律的认可,但我还是感觉到犯下了罪行。”
又是我的事啊!
齐二五的怒火几乎要从喉咙里咆哮着喷出来。
“这对他很不公平。”
听到这句话后,怒火被齐二五硬生生地吞下。
他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一个没有做错任何是的少年,甚至对某些人来说可以称之为英雄的存在,却遭到不公平的对待,真的很不公平。神父阁下,您说呢?”
齐二五忽然觉得找到了谈论公平的对象,那股随时会爆发的、被各种骚扰所激起的烦躁怒火稍稍被压下。他按住自己的喉咙,用比对待希娜改变更大的、老态龙钟一般的嗓音说道:“是的。”
对面稍稍楞了一下。
“神父阁下怎么了?”
“我、我最近拉肚子。”
齐二五流着冷汗说道。
“哦,神父阁下身体不适还会认真聆听信徒的祷告,真是叫人佩服呢。”
事到如今就算想说自己不是神父也完全开不了这个口。
“那我就快点忏悔吧。神父阁下,我已经停止对他的监视了,我了解了,我们不应该这么对待那个人,人们能回报他人的,不应该是冷漠的不信任,而是热情才对。可是,我之前却那么冷漠……”
“请你对他再冷漠点。”
齐二五下意识地说出这样的话。
“……啊?”
听到这个神父冷静的声音,对面的花作溪吃惊地张着嘴,这仿佛是她面对齐二五时唯一一次露出过表情来,但齐二五还是没看见。
齐二五真心地不觉得自己遭到了冷漠的对待,他甚至觉得超自然都市扭曲的家伙们全都太过热情了,就连监视这一行为——从本质上来说不也是“热情”吗?
对待不信任的热情而已。
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被冷漠而感到失望和失落,他失望和失落的只有单纯的“不公平”而已。他倒是希望所有人都对他冷漠一点好让他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正因为这么希望着,所以他这么说出了口。
回过神来才察觉到坏了。
“主告诉了我一切,主说热情要用在该用的地方,主说冷漠并非不公平,在他人不想被骚扰的时候对他人冷漠一点,这是关心。”为了转移话题,齐二五硬着头皮装神弄鬼,充当了一个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的神棍。
“我、我有点……神、神父阁下?”
“主说我再不上厕所就要洗内裤了。”
“……抱歉,神父阁下,在这种情况下还来打扰您。我已经忏悔过了,说起来……有那样可以倾听别人声音的领导者,我也并不感到沉重呢。”
“愿主保佑你。”
齐二五开始生硬地赶她走。
在忏悔室的另一边,花作溪疑惑地戴上眼镜,透过窗户上的影子看那个“神父”的轮廓。但疑惑归疑惑,她还是没有怀疑到这不是真正的神父。
毕竟她并不了解真正的神父。
大概这个神父不在状态吧。
花作溪默默的站起来,走出忏悔室,在盛装圣水的地方,用手指点了圣水后,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我至今还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才是正确的,但是,麦尔阁下……您会保佑我的吧。”轻声自语着,花作溪缓缓地吐了口气,离开了教堂。
坐在忏悔室里的齐二五痛苦地扶着额头。
感觉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藏起来都能被骚扰到这种程度,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他可不是什么喜欢聆听别人忏悔的神父,他甚至不喜欢任何一个人说的话——至少现在,他一点都不喜欢。
他的情绪还没有恢复,如果不是花作溪走得快,说不定哪句话就会惹得他顷刻间爆发。
他疲惫地抬起头颅,准备离开——
“神父!神父你听我说啊!”
一道急不可耐的声音伴随着同样急不可耐闯进忏悔室里的人,出现在齐二五的耳朵和眼睛里。
“我的爱人他今天很烦躁啊,虽然也很可爱但是……一点都不可爱!怎么办、他好像快暴走了似得怎么办?怎么办啊——!”
齐二五的神经差点崩断。
理智也差点崩溃。
最让他感到烦躁的事情之一,就有被恶心的跟踪狂跟踪这一项,而在他烦躁到了极点时,又遇见了这个恶心的跟踪狂。
明明叫她别打扰我的,但是她来打扰神父了,很不巧这个神父就是我。
一口气提上来差点把齐二五噎死。
他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算了,真的算了,娜塔莉亚今天晚上其实没跟踪他,她是来找神父的,对,找神父忏悔的……哪里是来忏悔的分明是来捣乱的!
算了,真的算了,这个行为不经过大脑的跟踪狂本来就做不出什么好事,作为一个男人来讲,原谅这样的跟踪狂也是风度。对,风度。
“他被暗算……那个暂且不提,我还想今晚把他搞上床呢,但是他今天不让我打扰他啊!”
……这里可是教堂!
他被暗算这一点不是应该更重要才对吗!
齐二五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暴躁的情绪。
“神父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你一向很有主”
一边急不可耐地说着,娜塔莉亚拉开忏悔室中间的窗户,然后,突兀的顿住了。
她没看到熟悉的神父,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小男人惨黑色的脸。
眨了眨眼睛,她立刻把窗户拉回原位,用一副超级正经且可怜的口气说道:“神父,我要忏悔我的罪行。”
“主不会宽恕你的赶紧给我滚蛋。”
“好的神父。”
娜塔莉亚灰溜溜地跑掉了。
终于吐出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齐二五揉着太阳穴,准备离开这个不得清净、该死的、该死的教堂。
他刚刚站起来,忽然再次看到有一个“影子”出现在忏悔室的窗户上。
甚至没有发现怎么进来的。
大概是由于暴躁的情绪四溢出来,无法平静的缘故。
但是他不想再扮演神父……与其说是神父,不如说是神棍,这种角色了,无论对方是谁。
“命运轮回到今晚,我已经准备好付出一切,你准备好了吗?”
“很抱歉我不是神——?!”
一只手夹着刺刀捅破窗户袭击过来,千钧一发间,反应过来的齐二五迅速伸出手来,那刺刀穿过他食指和中指的指缝,在距离脖子不到两寸处,抓到了握着刺刀的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
突然被莫名其妙的袭击了。
但就算莫名其妙,他也该早就有这个准备。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袭击,而这一次,谋杀者出现了。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会被当做目标。
只因为他拥有工具操作,这个蛮不讲理的理由而已。
于是,就会有人想除掉他,有对新人类怀有恐惧的人,有对唐怀有恐惧的人,有对这个世界的未来怀有恐惧的人。
可这简直莫名其妙,简直荒诞到了极点。因为他,还有他,根本就不存在可以互相仇恨互相杀戮的理由。
他看到刺杀者的头顶住窗户,把窗户纸挤破,一双死灰色的眼睛在黑色的服饰中露出来。
“你大概已经准备好了,我知道……噗哈哈哈哈!”
这个刺杀者看到齐二五此刻的地中海发型,还用那难听的声音嘲笑起来。
这分明是他干的,所以他反过来嘲笑自己这件事也很荒诞。
齐二五明明什么都没干。
他只是在家里进行自己的工作,没有像谁炫耀什么,也没有鄙视过他人。可是骚扰者却接连不断。现在,骚扰更是上升到了刺杀的地步。
他再一次卷进这个世界中最荒诞的事情——普通人与新人类的隔阂中来。
可明明他很热爱和平。
不热爱和平的是眼前这种人才对。
在扭曲世界最荒诞的事情之中,这个持续被荒诞所吞噬的小人物的灵魂终于无法继续平静,彻底陷入暴走的疯狂——
“跟你丫拼了!”
他用自己的头,狠狠地把刺杀者的头撞了回去。
命运的轮回再次开启,相爱的父子两人,为了贯彻他们的正义,在扭曲的尽头丧失了转圜的余地——
兵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