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投无路

今晚的海风很大。

乌云密布。

大自然的暴风雨将要袭来,而超自然都市的暴风雨也已经袭来。

新人类学园的校长,“仲裁之父”亚历山大的住宅里,独居的亚历山大正站在自己家的客厅前,盯着窗台上,奔跑在旋转笼子里的小仓鼠。

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严肃和沉寂。

他似乎很喜欢看仓鼠在笼子里奔跑,却永远也跑不出一步的样子,这些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用这副无法道明本质的眼神盯着仓鼠。

家里有,学校的办公室也有。

这仿佛成了他唯一的娱乐方式。

年复一年,他就这么看着好几代仓鼠的死去。

谁也不知道他在看着仓鼠奔跑之时,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知道他有这个癖好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古怪的人。

在距离亚历山大住宅五百米开外,一栋二十八层高的大楼楼顶,奥哈拉看到了亚历山大。他那双眼睛虽然不是千里眼,也没有因为新人类的神经系统异常进化被改变,但他的眼睛还是遭到了某种恶劣的变化,惨白的瞳孔清晰地看到了亚历山大。

他的燕尾服被海风吹拂地猎猎作响。

“亚历山大很寂寞,某人来给亚历山大找点欢乐。”他自言自语着,从后背掏出来一张弓,那张弓由漆黑的钢铁制成,厚重的弓身朴实无华,连弓弦也较之平常的弓粗很多。

这把弓的射程是一千米。

不过,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拉得起这样的弓。如果新人类不存在,如果它是被制造出来以人力来使用,那么简直可以说是二十二世纪最愚蠢的武器。

但它是奥哈拉自制的。

奥哈拉搭起唯一一支长达1.5米的箭,握着弓身的手松开又捏住,另一只手带着弓弦向后一拉——

拉成了满月。

没有任何颤抖,他的身体像是钢铁打造的一样。

“又是一位圣徒啊,某人一天挑衅了三位圣徒,真害怕某人离不开超自然都市。”

冷静的诉说着,他把上弦的箭对准了站在窗前的亚历山大。

“某人的射击水平不高,某人只有爆破的水平很高。亲爱的亚历山大,某人只能赌运气了。是某人运气差杀了亚历山大呢,还是某人运气好射偏了呢?某人——来试一试。”

拉着弓弦的手,忽然一松!

那支箭带着“啸啸”的破空声,五百多米的距离,眨眼而至!

亚历山大毫无所觉,他就那么盯着奔跑的仓鼠,直到那把箭射进窗户,穿透了地板,他才缓缓的、瞳孔像是被一根线拉扯着一样移向玻璃——看到一个穿透的洞。

然后他才把视线移向地板,看到了穿进地板里,只剩下箭尾的那支箭。

冷静地超乎寻常。

“奥哈拉?”

丝毫不带感情地念出这个名字,同一时间,客厅里距离那支箭相去甚远,也距离亚历山大相去甚远,挂在天花板上的灯“砰”地一声爆炸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

亚历山大抱起仓鼠笼子,一副仿佛是刻意做出来的猥琐样子向窗外瞄了一眼。

“可惜了我的灯了……还是快跑吧!”接着,他像个小偷一样抱着自己的仓鼠叉着腿窜出客厅。

在灯忽然灭掉之后,奥哈拉就已经见不到亚历山大了。他还站在那栋楼顶,把弓扔下了楼。

“某人运气很好,没有射中亚历山大。不过某人还会和亚历山大见面的,某人暂且告辞。”向前走一步,他差点坠下楼。

“说起来,某人的爆破水平完全比不上亚历山大,这真是某人的不幸。”

他终于坠下了楼。

几分钟后,超自然都市的警力全部赶往亚历山大校长住宅的区域。

而这时,醒过来的齐二五正在警察局接受审讯。

审讯他的人是花作溪。

“齐二五阁下,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了呢。”

“我完全不想见到你。”不光是她,不如说他现在谁都不想见,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之后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我很喜欢看阁下戴眼睛的样子呢。对了,我送给阁下的眼镜,阁下有保存吗?”

“忘了放哪了。”

正在做笔录的Angel终于看不下去了。

“喂喂,花作溪小姐,这个家伙就是反人类分子呐,拜托不要对他这么客气!那个齐二五,混蛋,先是娜塔莉亚现在又准备攻略花作溪小姐吗?小心我揍你哦!”

他最不想见的还是Angel。

他被错当成恐怖分子,他承认自己很倒霉。可是搞什么,审讯我的竟然是这两个家伙?搞错对象了吧?她们才是恐怖分子才对吧!

压抑着吼出来的冲动,齐二五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已经说过了,我和奥哈拉不是一伙的,今天早上我只是碰巧遇见他,他问我到市政府怎么走,正好我要去找娜塔莉亚,于是”

“杀了你!”Angel掷出手里的笔准确地命中齐二五的额头。

最可恨的是她是真的怀着杀了齐二五的心情撇出去的,那支笔定在齐二五的额头上,带出了鲜血。

齐二五的眼角用力抽搐着。

“那个奥哈拉经常出现在电子屏幕上,而且那么显眼的装扮和可憎的面目,你跟他一起走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说也不至于认不出来吧?嗯?”

明显故意找茬。

齐二五拔出额头上的笔。

“你等着,你这个恶心的蕾丝边,等我出去一定要跟你拼命!”

“拜托两位和平共处一下,现在是我在询问。”花作溪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那么齐二五阁下,你不承认自己认识奥哈拉咯?”

“我根本不认识,怎么承认啊!”他觉得自己要暴走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也就没有关于奥哈拉的任何情报?”

齐二五干脆地摇头。

“那么,齐二五阁下为什么要来市政府找娜塔莉亚?”

齐二五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因为我们找到了一个偷新人类尸体的恐怖分子他是奥哈拉的手下可是报警却没人搭理我于是娜塔莉亚就压着那个恐怖分子去了警察局但一夜没回来我很担心才出来找她。”

一口气说完,花作溪眨了眨眼睛。

“跟其他人的口供一致呢,而且早上齐二五阁下的确去过警察局。Angel阁下,他们可以无罪释放了。”

“不,千万不能放掉齐二五!这个小男孩很危险!”

“公报私仇也太明显了吧!”齐二五忍不住从桌子上跳起来:“杀了你啊!”

Angel眨了眨眼。

“你看,花作溪小姐,他都开始明目张胆地威胁我了。我、我好怕!”

这个婊子。

齐二五艰难地无视掉她。

“Angel阁下,齐二五阁下的父亲是齐祈,鉴于他的立场,市长阁下也倾向于齐二五的清白之身,而且,的确没有可以认为他有罪的证据呢。”

“切!”Angel不甘地把头转过去。

“请阁下回家吧。”花作溪站起身来——

“轰!”

就在这时产生了剧烈的爆炸,连审讯室都跟着晃悠了一下。

“哈喽,各位正义的警察,某人来参加派对,某人,很想让各位欢迎一下呢。”恐怖分子奥哈拉炸了警局堂堂正正地走进来。

刚刚才发现奥哈拉对新人类学园的校长进行了恐怖袭击,大部分警力都在外面搜索,警局里只有几个人而已。

而这几个人全部掏出枪疯狂的射击奥哈拉,可是,子弹打在奥哈拉的身上,就跟打在了钢铁上一样,只蹭出闪亮的火花,连血都没见一滴。

只是一会儿射击就停止了,而奥哈拉还举着一枚炸弹站在那里。

——无可奈何。

“谁要再动一下,某人就引爆了。”

奥哈拉一只手举着炸弹,一只手忽然抓住一个嗷嗷大叫的警察,把炸弹塞进他的胸膛里,问道:“某人问你,迪尔亚呢?”

“这、这里哪有什么迪尔亚!”不光是被炸弹惊吓,这个警察被奥哈拉的眼睛盯着感到毛骨悚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哦?”奥哈拉的眼珠子转动着,看着周围却步的几个刑警。

“原来没被抓住么?那么,逃跑的迪尔亚,有成功逃跑了?诶?可爱的小男孩,某人见到你了。”

拍了拍抓着的刑警胸膛,奥哈拉松开他,他就流着冷汗立刻掏出炸弹扔出了警局。

完全没有觉得齐二五阴沉到可以滴下水又兴奋到可以淌出汗的脸是何等的扭曲,奥哈拉走到审讯室的窗前。

“犯罪者理所当然要被囚禁,可是为什么某人看不下去呢?为什么善良的小男孩要被囚禁呢?”

他扔了一个炸弹到审讯室门口。

“哦,那边还有被审讯的人吗?超自然都市真是一个正义的地方呢,不过,某人很邪恶,某人来拯救某人可爱的同胞。”扫了一眼审讯室里的齐二五和花作溪的背影之后,他又掏出来好几个炸弹,挨个往审讯室门口扔。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当炸弹即将爆炸时,他慢慢地后退着,回到关着齐二五的审讯室窗前。

看到了转过来的花作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

他的瞳孔急骤地收缩,那鲜红的眼白里浮现出一道道颜色更深、更加鲜艳的血丝——这一切都表明他很不平静。

“花——作——溪?”

在审讯室里听不到奥哈拉的声音,但花作溪的眼睛却也蒙上一层凄楚的雾气,藏在镜片之下。

她张开颤抖的嘴唇,却如鲠在喉。

只是片刻,奥哈拉就恢复了冷静的模样。

“某人很抱歉,某人终于被花作溪找到了。某人很抱歉,某人听不到花作溪的声音。某人还是……趁乱跑吧。”

“轰!”

审讯室的门集体被炸开,在这瞬间,奥哈拉掉头开溜!

眼见着他离开的花作溪捂着耳朵,沉重地叹了口气。

齐二五没发现这一点,他的脸比刚刚还要黑——他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又被栽赃了。

该死的又被栽赃了!

跑之前还把审讯室的门炸了,不是明显被栽赃了吗?!

他冷静地站起来,但他的内心很不冷静。

跑,还是不跑?

没等他做出决定——

“这帮家伙跟恐怖分子是同胞!赶紧堵住门别叫他们跑了!”

另外三间被炸开的审讯室,鲁莽、杨天笑和织田瞬也一脸懵逼地看着被炸开的门,也看见了端着枪冲进来的刑警。

齐二五烦躁地抓了抓耳朵。

接二连三被一个恐怖分子陷害,解释已经完全没用了,协助他“逃跑”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回想着自己初来乍到被女人追杀,现在却要被刑警堂堂正正地地用枪指着,他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

荒诞却逐步升级。

愤怒也逐步升级。

一个什么都没做的小人物,再次被卷进这个世界上最荒诞的事情——反人类中来。

可明明他很热爱人类。

不热爱人类的是那个炸弹狂人。

他应该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却被正义所指。

于是再一次走投无路。

于走投无路时,这一个小小的灵魂也再一次暴走——

“我跟你拼了!”

“砰!”

下一刻,他被Angel打中了胸膛,胸口一闷,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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