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五站在手术室里观察着手里的手术刀。
手术刀是他最心爱也是最值钱的东西。
但是他一直携带在身上的手术刀具已经在自己昏迷之后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甚至没有自己沉睡了两个月的实感,他回忆起两个月前的事,一如昨天。
但他并不执着于自己的手术刀,他的手术刀丢了,这件父亲留下的手术室里还有,他从来不是一个执着于外物的人。所以,他现在也想不起来自己把花作溪送给他的眼镜放在了哪里。
这些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新人类。
他迫切地想了解自己。
而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手术刀,默默地站着。
他正在了解自己——自己的能力。
就算是这么拿着手术刀,他也能感觉到这把手术刀就像是他的手指那样,这把刀好像已经连接上他的神经,他能感觉到刀刃上某种神奇的锋利的触感。
他用手术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下,当割裂皮肤的疼痛传来时,他仿佛也感觉到了来自手术刀的,割裂皮肤的快感。
他又拿出一根橡皮筋,绑在手臂上,一端用牙齿咬着,一端用手拽着,勒紧血管。
擦了擦血。
没有给自己包扎,他反而用两根手指扒开切割的伤口,专注而严肃的,凝视着绽开的皮肤下鲜活的血肉。
和常人无异。
他也无从判断自己的痛感是否比成为新人类之前更强烈,因为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干过。
可是现在他是新人类,他是他自己,最好的解剖样本。
在他凝视了几秒钟之后,鲜血又涌出来遮挡住他的视线,于是他又擦了擦血,然后继续凝视。
肉眼是无法看到皮下神经的。
当他察觉到这一点后,他放弃了用肉眼来看,他忽然觉得应该买一个显微镜,虽然手术室里也有,但手术室里的显微镜只是用于手术时的精细操作,放大倍数不高,根本看不到细胞结构。
这是手术室,不是研究所。
他现在最需要一个研究所,他完全不觉得现在最需要的,其实是给自己包扎一下。
不过就算是手术室,也有一些仪器可以将就着使用。
他开始调整精密的透视仪器。
这些仪器他本来就会使用,但现在却更加娴熟,就好像不需要思考步骤,身体就知道了怎么进行,但却没有像拿手术刀时那样,有融为一体的感觉。
是能力不稳定,还是……身体早就养成了操作工具的喜好?他最偏爱的就是手术刀,所以他拿起手术刀时能力的发动数值会达到最大化?相反,他倒是不怎么喜欢高科技的东西,所以就算了如指掌,也没有能发挥到极致的余地吗?
他现在还不能了解,他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很多秘密,身为新人类的秘密。
躺了两个月竟然能够苏醒,还不是以正常的方式,获得的超自然能力又是和唐类似的工具操作。
他本来是不可能成为新人类的,但是奥哈拉让他成为了新人类,他不得不怀疑他的人生,一直都有人搞鬼。
然而没有搞鬼的是,他身体一定藏着新人类病毒,他现在是一个病人。
他不需要再试图寻求新人类解剖样本了,这恐怕是他知道的唯一幸事。
然而对旁人来说,对关心他的人来说,这恐怕是最不幸的事。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人看到他疯子一样近乎自残的研究行为。
他其实可以再婉转一点的,可是这个灵魂永远也不知道怎么去转弯,无论在与他人交往上面,还是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上面。
调整好仪器后,他躺在手术台上,侧着头看着仪器屏幕透视着的他的神经。
又开始忘我专注地观察。
观察着他自己,而其根本,却是以新人类为载体的科学与自然的进程。
而他尚未能触及边界,他从没想过他要走的路何其遥远。
转眼间日暮黄昏,亚历山大校长室,亚历山大校长依旧在注视着他饲养的小仓鼠。
夕阳透窗而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斜下方投下狰狞的阴影。
此时,沈白的投影无声无息地凝聚,出现在他的旁边。
亚历山大若无所觉。
沈白也无法理解亚历山大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兴趣……不,非要形容的话,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丧失了兴趣,正因如此在极度无聊和空虚中,才以饲养和观察仓鼠的方式来派遣。
这很危险。
深知亚历山大本性的沈白知道,这很危险。
沈白看着亚历山大的侧脸,说道:“我觉得有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亚历山大似乎才发觉到一样,侧过脸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前后表情的转变,总是让人有种无所适从的错觉。
“原来是老白啊,怎么……突然造访老夫这里?”
他们两个人,一个守护着超自然都市——可以说是守护着现在,一个守护着新人类学园——可以说是守护着未来,他们相见时总是要谈论公务,而亚历山大校长也总是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话。
“当然是因为这件事。”
看着沈白凝重的表情——
“啊哈哈,好像事情蛮大的嘛,老夫很有兴趣,说说,是什么事?”
“有一名普通人在沉寂了两个月后觉醒为新人类。”沈白直截了当地说道,他并没有什么叙旧的心思,就算平常会有,现在也不会有。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这似乎是个……奇迹?”亚历山大摸着满是胡渣的下巴,脸上也表现得很凝重:“你想说的难道是探明这位新人类就能解救那些失败者吗?这倒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重要不是这点,亚历山大,这点恐怕我们也都无能为力。”
看着沈白深深皱着的眉头和郁结的脸色,亚历山大没有也皱起来,脸色也郁结起来,仿佛在刻意地模仿着。
“那你说的?”
“我说的是,这名新人类拥有的能力,他拥有工具操作。”
郁结的脸色伸展开,亚历山大变得面无表情。
这才是属于他的表情。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也很难相信,但是你也知道,亚历山大,那些鉴定新人类的设备是咱们的老师遗留的财产,绝不会有错。”
他们拥有共同的老师——唐。
唐被新人类杀手杀害后,研究所被摧毁后,还遗留下一些唐亲手制造的设备,就算过去十几年的时间,以现如今科学的发达程度,都只能仿造出唐的那些创作,却不能完全地理解其创作理论。
“工具……操作?”亚历山大终于张开了口。
“他还没走完程序就跑了,但是没有离开超自然都市,而是回了家,大概是因为情绪混乱,我觉得这样也比较好,没有把他弄回来。可是……亚历山大?”
沈白吃惊地看着亚历山大沧桑的脸庞那两行仿佛幻觉般的泪水。
但也只是吃惊而已,没有疑惑,因为他知道,亚历山大深爱着唐。
“他、他、他会不会被新人类杀手盯上?”压力山大一边流着泪,一边面无表情地问道,这幅样子有种无法无视的矛盾。
沈白回答了他:“我们都知道,新人类杀手的杀害目标是有可能进化为神的新人类,虽然这只是某个该死的疯子杀手的妄想而已,但是D级能力,无论怎么说都不会被新人类杀手盯”
“老白,新人类杀手为什么会谋杀她?,她虽然没有进化成神的可能性,可是,她拥有创造出神的可能性。”亚历山大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沈白的话。
沈白叹了口气。
“不,她没有这个可能性,任何人都没有。就算你也不相信我的话,但那是我们的老师,她虽然很疯狂但她是个天才,工具操作对她来说只是她的手段,能让她如虎添翼而已。可是,兔子就算拥有一双翅膀,它也还是老鹰的猎物。”
“不……”亚历山大颤抖着摇摇头:“他一定不会是兔子……吧?”
“爱屋及乌么……”沈白自语着叹了口气。
“我已经派花作溪去监视他和他周围的人了,你如果觉得不靠谱,你可以把邀请他去你的研究所,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他叫什么?”
“齐二五。”
“原来是他?”想到齐二五这个学生,亚历山大缓缓吐了口气:“我知道了。”
“那么,我先回去了,哦对了,我会让Angel把齐二五的情报给你送来,顺便,让她帮我带瓶酒回去?”沈白侧着视线小心翼翼地看着亚历山大。
“我会把我最好的收藏品送给你。”
“嗯……这样啊,我马上叫Angel过来。”迫不及待一样,沈白绷着脸消散于虚空。
亚历山大站起身,又走到旋转笼子的面前。他没有继续凝视,而是打开了笼子,拿出里面的仓鼠,轻轻抚摸着——
“老白,总有一天,那一天快到了。”
捏爆了仓鼠的脑袋。
趁着夜色,花作溪来到齐二五的家。
她没有来过,但是她知道在哪里,她是这个城市的市长助理,她总知道在哪里能获得谁的情报。
她顺便带了副眼镜,准备作为齐二五成功挺过来的礼物送给他,因为她觉得齐二五那张脸虽然说不上帅,但是戴上眼镜的话,一定会格外有魅力。
完全没考虑过齐二五到底需不需要。
走进齐二五的家门——
“老杨,你应该离这里远一点,你去点火还指望能点着火么?”
“不要这样呐鲁莽,我难道就一无是处?我可不是废物。”
“裸奔杨,你难道在指桑骂槐?大叔我啊,可没把自己的脸熏成腊肉。”
“杨天笑没有指桑骂槐的智商吧,瞬也倒是真废物。呐呐,这些肉是不是有点不够?”
花作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庭院里忙活着生烤炉架桌子准备烤肉的,一整天一整天都无所事事挥霍人生的可恶青年们。
她忽然有些烦躁。
推了推眼镜,花作溪站在门口问道:“请问,齐二五阁下在哪里?”
这时她才成功吸引他们的目光。
一听到有人要找齐二五,至今还没缓过来神的诺伦,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卧室里窜出来,喊道:“齐二……”
只喊出两个字就戛然而止,她远远的看到了烤炉冒着的黑烟前,花作溪的脸。
糟糕。
竟然是市长的助理。
她可是被我打过头,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杀掉她。
花作溪藏在镜片下的眼睛也透过黑烟凝视着诺伦。
她没见过诺伦,但是,她总感觉刚才那声短促得听不清在喊什么的音色,在哪里听到过。
她绕过“挥霍人生”的青年们,走到房子的门前。
“阁下,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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