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没有睡够的齐二五从被窝里爬出来。
昨天晚上回到家时，家里没有一个人，连诺伦都离开了，所以没人看到他输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的凄惨模样。
这当然很好。
命运总是拿他开玩笑，却又总会给他留一些余地，至少他还没有被人当做变态报警抓起来。
回到家就睡着了，连诺伦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他没有再去补充睡眠，也没有吵醒诺伦，穿好衣服，正要做早饭时，看到了坐在门口睡着了的花作溪。
于是他多做了一份。
很奇怪这个家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虽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但还是一样的干净，厨房也备着一样的食物，就好像一直在有人照顾着它，等待着齐二五回来一样。
这更让他没有自己昏迷了两月的实感。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诺伦的房门。
然后，收回视线，默默的吃饭。
吃完早餐，他整理着诺伦和花作溪的那两份，摆好碗筷，又默默的离开。
他并不知道，诺伦在他做饭时就醒过来了，诺伦一直贴着房门，听着外面齐二五弄出的声音。
直到听到齐二五的脚步声离开。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打开房门，坐在餐桌前看着齐二五为她准备好的饭菜，可她的视线却没有在食物上聚焦。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一副矛盾的表情，自言自语着。
抬起头来，看着门口还没睡醒的花作溪。
走出家门的齐二五没有去新人类学园，而是朝另一个方向，新人类医院走去。
虽然答应了鲁艾会去上学，可是昨晚他已经见到了东方琦，也感受到了“支配”的能力，以他现在的经验和学识，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不，确切地说，他完全不理解。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上学……或许理由也很充足，但是那些上学的理由，全都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
他决定放鲁艾鸽子，虽然这很危险。
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为了人类与新人类。
而首先，他需要一些可以支撑他研究的设备。
他选择去新人类医院。
离开家时刚刚黎明，在冷清的大街上步行到太阳升起，逐渐热闹，来到新人类医院时，正好刚上医院上班的时间。
很巧的在门口遇到了希娜。
她不知道在看什么书，一边红着脸“唔腐腐”的闷笑一边走着，经过齐二五时根本没注意到。
在齐二五严肃的注视下，她一直走进门后，忽然停下来，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别扭受？”很大声地自语着，希娜的脑袋咯噔咯噔地转过来。
不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想的啥的齐二五生硬地咽了口唾沫。
“呀，真的看到了呢！”希娜欢呼雀跃着跑回来就差给齐二五一个拥抱：“小齐二五，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么？”
齐二五说道：“关于这个，首先我想问一下，我如果来这里实习的话，会得到什么样的工作？”
“关于这个呀。”希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我呢，想让你从事新人类的能力鉴定工作，你不是一直很委屈么？一直觉得不公平么？虽然我们改变不了现状，但是有这种为新人类着想的精神，你应该会处理好的吧。不过呢，这样就难以发挥你拥有的才能了。”
“我的才能不是新人类的身份给的。”齐二五很严肃地警告她。
可是希娜天生就不是一个严肃的人。
“这、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可爱！这可是天生的呆萌受属性呢！”
齐二五依旧没法理解希娜的思维，但是什么别扭什么呆萌什么受之类的，光是听着就由衷感到恶心，想想跟这种恶心的女人共事，那简直是无上的灾难，于是他准备自己给自己找工作的地点：“超自然都市不是拥有合法研究新人类神经组织的特权么？不是还有新人类自愿者么？那种地方，我可不可以去？”
超自然都市的确设有这样的研究机构，而研究内容也一向都会公开，他们并不会强行捕捉新人类，而是通过招募新人类志愿者这样的方式进行，所以不会被新人类所反感，反而很支持，只是……
“那种研究所倒是有的，但不在医院，它是由亚历山大校长直接管辖，坐落在新人类学园后院的。”
“不过，那种地方不会让你轻易进入吧。”希娜又补充了一句。
齐二五多少有点失望。
不过他的最终目的不是什么研究所，他不缺少新人类样本，他缺少的是能够研究的设备。
“那么医院里有类似的科研机构么？”
“当然会有的，怎么？你想要一间科研室么？老实说上面虽然没告诉过我要拿你怎么办，但是我多少也有点了解，他们的目的大概也只是为了观察你吧，各方各面的，邀请你来实习也只是借口，所以为你出点血也不是不可能。嗯，我可以给你申请一个，只要留住你就好啦。”
希娜总是显得智商不足实话实说这一点，齐二五倒是不怎么讨厌。
“非常感谢。”齐二五说道。
“嘿嘿。”很坏心眼地笑了笑，希娜拍了拍齐二五的头：“果然不负我望呢！”
她的智商好像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了。
齐二五偷偷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冷着脸收回视线。
“走吧，齐二五，以后你就是……”
“拜托离我远点。”终于有点明白希娜是何等扭曲的齐二五，总觉得她的笑脸那么的招人恨。
“真是！……真是诠释的太完美！……阿噗！”
看着希娜这副夸张的样子，齐二五的脸又泛起黑幕。他不由得在心里想到，为什么一个女人能猥琐到这种程度？
他索性无视了边笑边偷偷看他的希娜，当先走进医院。
“等等我嘛！别扭受！”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齐二五。
明里的，暗里的，正义的，邪恶的，当“工具操作”这一能力再现于世时，命运之手便将他推到暗流涌动中。
这个世界是由人们编织的大网，每个人都在网中，那些撕扯不掉，挣脱不断的丝线，以命运之名悄悄串联起来，又以人性的本质纠结缠绕，各自延伸出去，延伸到命运的归处。
每个人都生存于这张网中，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每个人都在编织着这张网，没有中心，也没有尽头。
“宙斯，你说，我要什么时候开始收网呢？”公园附近的公园里，雅典娜抱着宙斯，低下头轻声问道。
然而她的眼里没有迷茫。
周围人来人往，她全都视而不见。
“现在还不是时候吧，我的网还没有撒遍世界。女神们也没准备好。”没有得到宙斯的回应，她把宙斯放在腿上，掏出耳机戴上，另一端插在宙斯后脑上的插孔上，继续说道：“找到了么？”
宙斯的棱角眼闪烁了两下。
除了雅典娜之外没有人听到宙斯说了什么。
雅典娜忽然笑了。
然后，站起身，走进新人类医院。
好像很了解新人类医院的结构一样，她在搜索着目标时没有丝毫的停顿，而她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
甚至是第一次来超自然都市。
不过在来之前，她对超自然都市就了如指掌。
了解这里的建筑，了解这里的人们，大到一个星期之内的气候，小到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她都了解。
也都不曾忘记。
她甚至知道刚刚上任的齐二五在什么地方。
她走到顶楼，这个病人和家属，甚至于除了医院的工作人员之外，外人都不可能进来的地方。
巧合的是，新人类医院的保安正好去上厕所。
更巧合的是，楼道里没有一个人遇到她。
最巧合的是，连楼道里的监控器都没有拍下她。
她不是透明人，却比透明人还要透明。她明明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像是个幽灵，活着的幽灵，而这个幽灵正天真无邪地笑着，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一样，展露着天真无邪的纯洁笑容。
她走到齐二五的科研室，直接打开了门。
笑容于刹那间收敛了。
她看到她要寻找的那个人，齐二五正向手臂上的血管里注射什么东西，而这个正在为自己注射的人，却面无表情到仿佛失去了活着的生气。
她的嘴微微张开，眼睛也瞪大了一些，然而就算是错愕中，也依旧难以在她身上找到惊讶的感觉，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她失去冷静——除了宙斯是机器这件事。
而齐二五也没有注意到她。
她没有打扰专注的齐二五，悄悄走进来，又轻轻带上了门。
然后，仔细的观察着齐二五。
注射了什么药物之后，齐二五迅速把注射器扔进垃圾桶。
从垃圾桶里，雅典娜看到了兴奋剂的药瓶。
齐二五又拿起手术刀，在注射过药物之处割开自己的皮肤，手术刀的刀刃斜向下，像是在剔肉一样，剔掉了一块皮。
他用医用棉花把割下来的皮肤上的血迹擦干，滴上生理盐水，夹在两个玻璃片中，放在显微镜下仔细地观察。
完全没有处理一下自己割开皮肤的那个伤口。
鲜血就顺着手臂一直流淌到手指，从手指上一滴滴的滴下来。
他似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这么一个近似于机械般行动着的人，让雅典娜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连这间屋子仿佛都失去了照明，鬼气森森地分外吓人。
齐二五是个怪胎，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的共识。
而雅典娜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在世界这张网中，她编织的丝线触及到了齐二五，她看到了癫狂的人性。
她看到了——
一个残忍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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