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公路上,迪尔亚趴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他此时才睁开眼睛,贼兮兮地撇着周围,公路外被黑幕侵蚀的野地,远处亮着灯火的人家,还能听到大海响起的遥远波涛。
身体还是一动不动,如果不注意到他的眼睛,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昏厥过去的人已经醒过来……虽然就算动也不会有人看到。
察觉到这一点,他支起身体坐起来,把手伸到脸颊上挠了挠。
他其实根本没晕厥,不过硬生生地趴半个小时实在不容易,尤其是在到处是蚊子的地方。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他自言自语了一声,这句话差不多也可以概括他的人生了。
在战火连天的地方,没有任何出众能力的人实在很难生存下来,尤其是作为时刻都被打击的一方——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恐怖组织,神圣羽翼的成员。
于是他很早之前就学会了生存的手段——逃跑。
枪法恐怕不行,武力也没有多强大,至于智商……仔细算起来也应该不是很糟糕,不过唯独逃跑的技术和表演的技术,他可是自诩达到了影帝的级别。
能为了顺利过超自然都市的海关,把武器扔进大海,能为了逃避鲁艾,一趴就是半个小时,从其耐心来看也不能说他是在鼓吹自己。
虽然他一向喜欢鼓吹自己。
这也算是他“出众”的能力。
“没想到敌方的大本营这么危险,传说中的人物到处都是,我只是走个路都差点丧了命……这么倒霉?”歪着头窘迫地思考着,他站起来。
“还是先到人多的地方潜伏起来吧……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我这么帅气的脸,要怎么伪装!”
好像很吃惊一样,他指着自己的囧字脸很窘迫地张大了嘴。
忽然感觉自己因为长得太帅在超自然都市寸步难行了,迪尔亚用力搓了搓脸,抖着并不健硕却微微发胖的身材看着星空。
“老大,不如你登场?你也是传说中的人物啊!”
“不,老大登场了不是说明小弟没用吗?到底要不要老大登场这是个问题……”决定这是否通知自己的老大,迪尔亚又忽然觉得自己才像老大。
他就这么纠结地想着,向超自然都市之中前行。
然而,他却一如刚刚到达这座城市的齐二五一样,无法理解超自然都市的夜晚有多奇妙,又有多危险,平静夜空下,形形色色的暗流悄然涌动。
其中一股暗流正在寂寥的小巷子里骄纵地狂奔。
这股暗流过带着一身黑色,几乎完全融进了夜色里——除了头上带着的超级晃眼的花脸猫头套。
像猫一样灵巧地爬上一家住宅的围墙,透过花脸猫头套上的俩窟窿向后瞪视着。
超自然都市最古怪的强盗。
她在逃跑。
为什么会逃跑呢?大概是抢劫又失败了。
不过没有人追上来,她也很擅长逃跑,但她最擅长的,却是侵略。
逃跑只是为侵略之后无法收场,所强制学会的附属品。因为擅长于制造事端,却很不喜欢收拾自己造成的麻烦,于是每每都会骄纵地弃之不顾,也就学会了如何逃跑。
看到身后是死寂的漆黑,花脸猫强盗松了一口气,又从墙上跳下来。
“切,竟然有人把初夜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还是个男人?”
也有时候,就算成功“抢劫”到别人最重要的东西,为了不接受那个最重要的东西,她也会选择弃之不顾。
“死宅吧?死宅真是恶心透了。像我这样的少女的初夜才应该是最宝贵的东西,对吧对吧?啊哈哈、哈。”发觉到没有人会给她捧场,她尴尬地笑声终于噎回到肚子里。
她也抬起头望向星空。
群星璀璨。
“越是掠夺越是了解,对人类来说,最重要的东西真是稀奇古怪,果然人类最棒了!我也是人类,所以我也最棒了!”她独自一人毫无顾忌地欢呼着。
她为什么要去掠夺别人最重要的东西呢?
被掠夺过的人无法理解,她自己也无法理解——无关正义,也无关邪恶,她只是站在道德的灰色地带,以自己的方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掠夺就是她的方式,她最喜欢,于她来说也是最能满足好奇心的方式。
然而最重要的是,她喜欢掠夺的快感,喜欢夺走别人最重要的东西时,别人散发的情绪和自内心里涌出的欲望,这就是她的欲望。
无论何时,她都喜欢为所欲为。所以她喜欢当强盗。
可是为什么她喜欢呢?
她还是无法理解。
但无法理解并不妨碍她那么去做,她本来就不是需要理解才会去做的那种人。
“不,我是新人类,应该说新人类最棒了!”
挣脱自然的束缚的新人类们,有的为正义而战,有的为邪恶而战,有的甘愿再次臣服于自然,有的想凌驾在世界之上——而她只是想在世界这片丛林里欢呼跳跃,倾尽所能来为所欲为。
无视着道德和法律的界限,只想把藏在世界之下的心脏都挖出来看个究竟,来满足她永远也无法满足的好奇心。
她如鱼得水,因为她没有天敌……大概?
忽然想到了疑似天敌的不明生物,她的两只手抬起来,用手指揉着太阳穴发出“啊啊啊啊”的长声,最终放弃似得垂下手臂。
“算了,在解决我的天敌之前,我还是去掠夺一些好东西吧!”迈着轻快的步伐,她于夜色中奔跑起来,长长的风衣下摆随之舞动。
像是在跳着只有她能够理解的舞蹈,摘下花脸猫头套,殷红如血的长发飘下来,露出一张天真地笑着的脸。
那是齐二五的同班同学,东方琦的脸。
她把头套塞进衣兜里,跑出小巷子,钻进喧闹的大街。
光明正大的物色目标。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
一个在人群中很显眼,穿着落魄,衣服上挂着水草,尤其是那张显眼的脸……倒不是因为帅,是因为很独特。
简直像是在脖子上顶了一个囧字。
“就是他了!”
东方琦的眼睛带着侵略一般的色彩,悄悄地跟了上去。
迪尔亚还在思考着。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到底要怎么办?
他身上有一个通讯工具,专门用来联络组织,他身上还有一些钱,能在超自然都市生活一段几天,可是他有点不敢去偷尸体了。
万一再遇到织田瞬也,他的脑袋恐怕很难保得住。万一再遇到鲁艾,他的脑袋恐怕很难保得住……无论怎么样他的脑袋好像都很容易和脖子分家。
一旦陷入思考他就踌躇不定,他可以为一件事情思考好几天,但这并不能说是长处,反而是相当麻烦的短处。
不懂抉择的人总容易受到伤害。
想着想着他已经忘记了走到了哪里,直到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嘿,囧大叔!”
吓了他一跳。
他这才发现自己走进了空荡的小巷子,这才发现身后有个人……花脸猫?带着花脸猫头套的,好像是个小女孩在叫他。
粗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很别扭。
迪尔亚一副“灰常纠结”的表情盯着她,她就蹑手蹑脚地、像个小猫一样靠近迪尔亚。
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危险。
但是她的眼神好像很危险。
正在他判断这个小女孩是否很危险的时候,这个小女孩抓住了他的手腕。
“囧大叔,快,把你最重要的东西奉送给我!”
完全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迪尔亚一边掏出钱包奉送上去一边说道:“我最重要的是我的信仰怎么可能奉送给……你?!”
“你完全没有信仰哦囧大叔。”东方琦用另一只手把钱包踹进风衣的兜里,又问道:“没有了吗?”
迪尔亚一边摘下通讯工具奉送上去一边说道:“我最重要的东西是我的身份怎么可能告诉……你?!”
“你完全没有荣誉感哦囧大叔。”东方琦再次收起通讯工具,又问道:“没有了吗?你不会是个爱财如命自私自利的人吧?”
迪尔亚一边点头一边否认:“我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者?!”
他感觉到他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好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听她的!听她的!
而他的思维又善于鼓吹自己,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嘴上说不是身体却很诚实呢,囧大叔!”东方琦松开迪尔亚,悄悄后退了两步:“回头见!”
拔腿就跑。
窘迫到极点的迪尔亚这才意识到。
“我好像……被打劫了?我一个恐怖分子被黑吃黑了?”
看着那个少女很不符合少女气质的“放荡不羁”的身影,回过神来的迪尔亚终于紧张起来。
“别跑你这个小鬼!”
他顶着一股难以言表的羞耻感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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