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端午，苏家全家都聚在一起过节。
按湖南的习俗，端午分小端午和大端午，初五小端午，女儿回娘家，十五大端午，母亲给出嫁的女儿送粽子。苏家三代就苏沐暖一个女孩，尚未结婚，就只过小端午。
他们小时候，李婉和戴静竹还和苏奶奶一起给苏沐暖、苏跖用菖蒲、艾叶熬汤洗沐，按传统的说法，端午如此洗沐可除百病，不生痱子，叫作“蓄兰沐浴”。长大了，则是每年做个香囊了事。
苏沐暖房间里，还有个专门的抽屉，放着从小到大收到的香囊、首饰和小礼物。
苏沐暖带顾西凉回家，家里已经挂好了菖蒲，摆了艾草，供了帖子。
新鲜的艾叶成束卖，几块钱一把，摆在门口，进门就能闻到清新的艾草香味。待艾叶慢慢阴干，收起来，还可以用来煮鸡蛋。
“闻道艾叶味，就知道是端午到了。”苏沐暖和顾西凉边走边数，“艾味，香囊味，粽子味，凑齐了就是端午。小时候我奶奶还做五彩绳，来了小孩每人发一个，我爸妈也得戴，你小时候有吗？”
顾西凉点头，忽然步速变慢，从口袋里掏什么。
苏沐暖低头看他扁扁的口袋，眼睛瞪圆，“你不会是……”
顾西凉真从口袋中掏出一把五彩绳。
苏沐暖笑出声来，从他手中拿走一个系到手腕上，“你编的？什么时候编的？”
顾西凉：“在实验室等数据时候，闲着，就编了几个。”
苏沐暖挑了一个系到他手腕，不客气地把剩下的全部没收。
到家时，李婉、戴静竹和家里的阿姨正张罗着包粽子。
包粽子是苏家每年的大事，他们全家都爱吃粽子，但每个人口味都不相同。苏沐暖和李婉爱吃甜的，苏恪仁苏恪信爱吃咸的，苏跖爱吃加蛋黄的，戴静竹爱吃白粽。每年这时候，家里就张罗好几种馅料，全家齐上手一起包。苏恪仁苏恪信都会包粽子，只有她和苏跖不得要领。但最令苏沐暖生气的是，苏跖这吃货在吃上太执着，粽子比她包的好看。
戴静竹先看见他们，不带苏沐暖进门，二婶就远远喊起来，“沐暖回来了，阿凉也来啦，快坐。”
苏沐暖：“二婶。”
顾西凉问好：“阿姨好。”
苏沐暖拽拽他，小声道：“叫二婶。”
顾西凉随之改口：“二婶好。”
戴静竹应了，笑吟吟地看他们。
苏跖紧皱眉头和粽子大战，听到顾西凉来了，他诧异之下一抬头，手里紧攥的粽子瞬间松了，糯米洒了一手，“他怎么来了？”
戴静竹踩了他一脚，警告地瞪他一眼。
“不会说话就闭嘴。”苏沐暖哼一声开始发五彩绳，她绕过近处的苏跖，先给了戴静竹。
戴静竹稀奇：“你做的？”
苏沐暖顽皮道：“我康他人之慨。”
苏跖撇撇嘴，但远看做的还不错，不过以他的审美和自尊心，他是不会戴的，要是苏沐暖求他，也不是不能考虑在家戴戴。
不料苏沐暖完全没要给他的意思，反而问：“我妈呢？”
“我去叫你妈妈。”戴静竹笑看他们闹，将包了一半的粽子交给苏跖，一点也没帮侄女欺负亲儿子的负罪感，愉悦地去厨房叫李婉。
苏跖和手中的蛋黄大眼瞪小眼。
他爱蛋黄，但包不成，只能和他妈妈换换，他包白粽，戴静竹包蛋黄粽，可这包了一半的粽子该怎么办？
李婉端着蜜枣和豆沙出来，看见苏沐暖和顾西凉马上笑起来，“阿凉来了。”
“阿姨端午安康。”顾西凉刚刚坐下，又连忙站起来。
李婉将蜜枣和豆沙放到桌上，示意顾西凉坐下，“不用拘束，当自己家。”
苏沐暖将五彩绳给她，“阿凉的礼物，他编的。”
顾西凉大窘，忙解释，“不算礼物。”
李婉笑盈盈得系上，“谢谢，可好多年没人给我五彩绳了。”她拍拍一回来就捉弄人的苏沐暖，“去书房加你二叔和你爸。”
“好。”苏沐暖起身，将顾西凉拉倒包粽子的大桌前，朝李婉和戴静竹表功，“阿凉会包粽子，今天他替我包。”
说罢，她一推顾西凉，往书房跑了。
李婉稀奇，“阿凉会包吗？”
顾西凉点头，“会的，包的不是太好。”
苏跖嗤一声，继续和他手中捏不上的粽子搏斗。
李婉转转眼睛，也不客气，让顾西凉在给苏沐暖准备的座位上坐下，“沐暖爱吃豆沙的，你替包吧。”
顾西凉点头道好，坐下来，看看已经包好的粽子形状和大小，拿着粽叶开始包。
苏跖将信将疑，顾西凉刚坐下，他就开始找茬，“会么你？”
戴静竹朝笨儿子背上拍一巴掌，“包你的。”
苏跖低头搏斗，全靠绳子绕终于把一个粽子缠住，再看顾西凉，他手边的篮子里已经放了三个四角尖尖大小整齐的新粽子。
苏跖：“……”
他的篮子和苏沐暖的粽子向来是挨着的，此时对比尤为惨烈。
苏沐暖叫了人来，苏恪仁苏恪信也被她系了一腕五彩绳，高高兴兴凑来看热闹，苏恪仁兄弟对顾西凉不吝夸赞，苏沐暖则对苏跖补刀：“真丑！”
苏跖炸毛，“你包的比我丑好么？”
苏沐暖冷哼一声，“那我和你比比。”
苏跖来了兴致，看苏沐暖能怎么耍赖，“来，比。”
苏沐暖搬张椅子挤到顾西凉一旁，折叶子，放米，放豆沙，再填米，到这步她是能做好的，随后，她胳膊撞撞顾西凉，理直气壮道：“帮我捆绳子。”
顾西凉接过去，盖叶子，固形状，再捆好，交到苏沐暖手上。
苏沐暖展示给苏跖看：“包好了。”
苏跖气倒，无语道：“你干脆等他包完煮好，喂你嘴边算了！”
其他人笑看热闹，齐齐上手开始包。
苏沐暖气完苏跖，也不再给顾西凉捣乱，也老老实实包起糯米粽。无论她包漏馅了还是散了，妈妈从不嫌弃。
她包着包着，又开始觉得两只手不够用，小小的叶子怎么都不听话。
忽得，顾西凉提醒她：“米太多了。”
苏沐暖：“嗯？”
顾西凉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拿勺子帮她将米压实，用勺子将多余的米剜走，“这样，捏紧这里。”
苏沐暖：“嗯。”
顾西凉放下勺子，帮她把叶子盖上。
苏沐暖笑吟吟地看粽子上多出来的手。
顾西凉帮她将绕捆好，提醒她，“松开吧。”
苏沐暖：“好。”
顾西凉将剪刀递给她，苏沐暖利落地剪掉叶子多余的尖端和线。
形状漂亮的粽子落到她手上，苏沐暖心情愉快朝苏跖显摆，“看到了么，我包的。”
苏跖都气笑了，气哼哼地不说话。心道，看见了，不止他看见了，他们全家都看见了！
苏跖嘟囔：“包个粽子，显摆。”
他刚嘟囔完，顾西凉忽然道：“米太少了容易走形。”
苏跖：“嗯？”
苏跖低头看粽子。
他是怕包不住才不放米的。而且下意识间越放越少，再看他包好的，全是扁的。
苏跖拿勺子加米，“这么多？”
顾西凉：“再加。”
苏跖又加，终于包出个圆滚滚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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