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

陆之鹄一个人慢悠悠喝完咖啡,梳理他和唐曦冰充满误会的关系。

片刻后,他喝完咖啡,决定到不远的湘大看看。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他对唐曦冰依旧有兴趣,不肯轻易放弃。

为了方便和岳彦的师妹见面,他特意将见面地点定在了他们学校附近,走过来也不过几百米远,这会儿倒是方便他来寻人。

陆之鹄自嘲地想,这一趟收获还是很大的,至少他知道了唐曦冰的名字,找到了唐曦冰的老巢,不怕她再挥挥衣袖消失不见。

来都来了,他总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老师”。

陆之鹄按着地图指引找到了社会心理学系的综合教学楼,他远远看见教学楼一楼大厅似乎贴着教职人员的信息,抬步过去。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四处进来,陆之鹄混在学生中间,果然在墙上的宣传栏找着唐曦冰的名字。

证件照上,她端庄素颜,和他印象中艳丽形象千差万别。

陆之鹄盯着她的照片看,听见上课铃响起的声音。

还是他熟悉的铃声。

似乎全国大多学校的铃声都是这个样。

本来不急不慌的学生们踩着铃声在一分钟内消失进各个教室,陆之鹄哑然失笑。学生也和当年没什么不一样。

他决定一层一层的找找看,也不知道唐曦冰这会儿是不是在上课。

不过他还没找完一层楼,就听到了唐曦冰的声音:“上课前,我们先来讲个小故事……”

陆之鹄循声走到阶梯教室入口,看到入口张贴的“社会心理与大学生”的演讲宣传,海报上画着生动的小插图,写着“什么是社会心理学”、“生活中用得到的社会心理学”、“电影电视植入广告有用吗?”、“美是一个确定定义吗?”、“遭到拒绝时大脑会受伤吗?”、人多力量大是绝对的吗?”等一些列吸引人好奇讲座的小问题。陆之鹄视线向下,果然看到“主讲人:唐曦冰”。

教室内讲座已经开始,陆之鹄随着迟到的学生赶在阶梯教室关门前混了进去,随他们一起在后排坐下。

负责秩序的学生诧异地看着他,他西装革履的打扮显然不是学生。陆之鹄将西装外套脱下,松了松衣领,尽量融入学生气氛中。

幸好,为了看清投屏,阶梯教室拉上了所有窗帘,也没有开几盏灯。

唐曦冰穿着他们见面时那身套装,笔直地站在讲台旁,拿着麦克风侃侃而谈,自信、端庄、落落大方。

她只化了非常基础的淡妆,扎着爽利的马尾,举手投足都像一个教师,和他之前所见全然不一样。

“一个善良的女孩母亲去世后,父亲娶了第二个妻子,她的继母有两个孩子,都非常爱慕虚荣,她们去参加王子的舞会,却让女孩在家像仆人一样做家务,经常弄得全身满是灰尘,幸亏仙女帮助,女孩换上华丽的衣服参加舞会,吸引了王子的注意,但在午夜十二点前,女孩必须坐上南瓜车离开,跑走时落下了水晶鞋……都知道是什么故事么?”

“灰姑娘!”学生们此起彼伏地回答着。

唐曦冰问:“嗯,灰姑娘,你们读这个故事时有没有注意到什么问题?”

她等学生们思考,继续道:“为什么灰姑娘参加舞会她的姐姐和继母没认出来,王子来到她们家,在灰姑娘试水晶鞋前没认出她来?”

学生们道:“因为穿的差别太大了吧?”

也有人道:“没想到灰姑娘会出现在舞会上?”

唐曦冰笑笑,未做回答,而是打开电脑,课件上出现李·佩斯电影剧照,“认识么?”

学生们毫不费力认出来。

唐曦冰翻页,出现李·佩斯在田边胡子拉碴的照片,“还认得么?”

说认得的少了一半。

唐曦冰再翻页,放出一张李·佩斯《银河护卫队》罗南的剧照,“还认得么?”

盯着蓝皮肤罗南的剧照,学生们哄堂大笑。

唐曦冰悠然又翻了一张照片,年轻女郎穿着艳丽红裙,坐在酒吧,带着杀气地盯着拍摄方向的照片,“认得么?”

陆之鹄坐直了身体。

学生们纷纷猜起这是哪个明星,直到有一个学生看看照片看看唐曦冰,难以置信地弱声问:“老师,这是你么?”

唐曦冰笑起来,“自信点,是我。”

一语激起千层浪,班里先是死寂两秒,随即炸锅,“我去!不可能!”

“真的!”

学生们私语声像爆炸一样,在整个阶梯教室蔓延开。

陆之鹄看直了眼。

“这是我做其他课题调研时候拍的照片,参与观察法是社会心理学的研究方法之一,正好给你们当例子。”不给他们细看对比的机会,唐曦冰再翻页,页面到了课程标题——《社会心理学》。

学生们深受震撼。

连陆之鹄都深受震撼。

从认识起他就知道唐曦冰大胆,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

这可是她的课堂,在场有三四百学生,她竟然敢将自己在酒吧的照片这么大大方方地放出来给学生看!

并且——

他认识的她从来都是她的伪装吗?

她为了研究伪装出来的假象?

唐曦冰扫视着学生,看到有人悄悄拿出手机时淡然道:“偷丨拍的同学删一删,发到网上侵犯我的肖像权。”

学生们再次哄堂,偷丨拍的学生们讪讪收了手。

唐曦冰又翻回照片,问:“如果看到这张照片你们会相信我的职业是社会学老师么?”

唐曦冰看着学生们懵懵地不知该怎么回答的表情,继续问:“为什么不相信呢?”

学生们零星地回答着。

“印象,老师不应该这样,惯性思维,环境……嗯,很好,”唐曦冰重复着听到的理由,“法国社会学家让·保罗·萨特认为人类首先存在于环境中,我们不能脱离环境,环境塑造了我们,决定了我们的可能性。这就是社会心理学要学的一个重要内容,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学习,什么是社会心理学……”

陆之鹄津津有味地听着,对唐曦冰隐瞒的愤怒变得愈加复杂。

她对学生侃侃而谈,控制课堂节奏、气氛的样子又让他想起初见时她将两名追求者使唤地团团转。

人常说,好演员要演谁像谁,千人千面,她有多少面?她将自己社会化了多少个角色出来?

进教室前他心里复杂的疑问有了答案——怎么可能放手这么有趣的人,他对她可是更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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