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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不同于中小学，没老师逼着非学不可，座位也是想坐哪坐哪，无比自由。
就座位，大致可分为四块区域。
最末的，是混时间，不想听，生怕被老师注意、点名的。属于抢手位置。
中间的靠后排的，是想低调学习的。
而好学者的黄金座位，则在中间靠前，三四排，离老师近，又不是太近，既能被注意，又不会特别突出，这也是抢手位置。
而第一二排，尤其是第一排，非特殊情况，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几乎将“我想被老师注意”写到脸上。
唐曦冰抱着教案和笔记本进教室，陆之鹄赫然坐在第一排。
整个一二排，就这一个“旁听生”。
唐曦冰放下教案，要笑不笑道：“上课前，我们先分析一下座位反应的社会心理……”
对这样的追求者，唐曦冰自然知道，越是搭理，对方越是起劲，大有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能开染坊的行动力。
晾在一边，晾久了，等他自己感到没趣，就会消失了。
不料，下午，晚上，第二天，第三天……陆之鹄频频出现在唐曦冰课堂上。
无论是本专业的必修，其他专业的选修，任她无视，他一堂不落，持之以恒，还找学生借书复印了教材，一副再修一门学问的模样。
第三天，他还交了作业。留给不同班级的三份不同的作业，他都写了。
唐曦冰：“……”
待下课，趁唐曦冰收拾教案时候，陆之鹄陆之鹄果然凑到讲台边，以翩翩君子的架势，行厚颜无耻作为。
陆之鹄：“唐老师帮我看论文么？”
唐曦冰：“我没加班的爱好。”
她将最上方的三份论文拿起来，交换给陆之鹄：“陆总不用工作么？”
陆之鹄：“晚上加班比较有灵感。”
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剩下的好奇地盯着讲台看。
陆之鹄连续出现，已经有人注意到他。
这人长相、穿着，分明不是学生，但天天来上课，可看上去也不像是旁听生，在职考研？做什么调研？校领导听课？
他们不得而知，但在学生中已经有“唐老师的神秘追求者”绯闻。今天，他们终于说话了，剩下的几个学生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谁也不急着走。
明知他们在偷看，陆之鹄还朝他们笑了笑。
英俊的长相，姣好的五官，加之工作磨练出的沉稳，对未经世事的学生相当唬人，被逮到偷看的学生们纷纷不好意，脸红着朝他们笑笑，拎着书包挡着脸，悄悄开溜。
学生：“老师再见。”
唐曦冰：“嗯。”
陆之鹄陈唐曦冰和学生说话，将他的作业重新夹到厚厚的作业堆里，转回头问：“唐老师有空吗？”
唐曦冰看着作业，放弃了从里面挑出来的打算，她将作业塞进背包：“我以为你课表已经背熟了。”
陆之鹄：“那我是能荣幸和唐老师共进午餐了？”
唐曦冰：“不能。”
陆之鹄：“那周四……”
唐曦冰：“没空。”
陆之鹄：“周五上午？”
还真背了她的课表？唐曦冰甚是无语，话不投机半句多，留他一个高冷的背影离开。
只是晚上看论文时，发现陆之鹄写得有理有据，无论格式还是内容，竟然比大部分学生做的更好，唐曦冰顿时有些微妙，想了想，在上面打了个80分。
唐曦冰摇摇头，放下，打开第二份和第三份，看到里面夹带的那份儿项目书，她放下论文，翻看起项目书……
不同于唐曦冰的水深火热，苏沐暖在靖州的几天，过得十分舒心。
这几天是苏沐暖和顾西凉认识以来相处最久的一段时间。
他们作息时间并不相同，顾西凉早上起来，去买了早餐带回来，摆好早餐，开窗读书，或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苏沐暖洗漱完过来，他们一起在顾西凉房间吃早餐，再一起到院子里散步，顾西凉送她去开会、上班。
苏沐暖行程不定，她去工作时，顾西凉就背着书包搭她车过去，她忙工作，他则到她工作地点附近找个小店坐下看书，等她下班一起回去。如果近，还能一起在外面吃完东西，边逛街边散步慢慢走回去。
有天苏沐暖去的地方有些偏远，沿途没看到什么像样的店。顾西凉说他自己去找找，她下班按着定位找过去，看见她家顾问先生，正坐在一个只有十几平方的家庭小餐馆外用笔记本看资料，脚边还卧着只挺可爱的小土狗。
苏沐暖隔着条街都看笑了。
果断拿出手机拍照纪念。
那天顾西凉纤尘不染的衬衫上熏的全是炒饭的香味。那家小夫妻店的腊肉炒饭堪称一绝，他们在小店吃了晚饭，一起买了火腿肠喂小狗，临走还在街边买了一兜小香梨。
顾西凉来了没几天，她的房间里就多了好些小物件，今天是瓶插花，明天是个小风铃，电脑旁还多了几张苗银做的小书签，水果零食更不用说，每天打开冰箱门，都有丰富的水果。
不多，每天都是新买的。
苏沐暖住民宿住出种回家的感觉。
不，比回家还像回家，她家里水果饭菜大多还是阿姨准备呢，哪想顾西凉这样每天亲力亲为的。
苏沐暖洗完澡从冰箱取了两个小香梨到隔壁敲门，“我进来了。”
顾西凉正在看视频，听见她声音暂停了视频眼睛亮晶晶地起身望着她。
苏沐暖稀奇，将稍大的香梨给他，凑到电脑屏幕前问，“在看什么？论坛？”
顾西凉：“嗯。”
苏沐暖看标题，似乎是个国际交流会议的演讲录播，讲的是经济作物相关的内容。
苏沐暖按了播放键，这小众的内容，果然如她所料，没有字幕。
苏沐暖问：“这你怎么看？唇语？”
顾西凉点头道：“大多镜头是对着演讲人的，我大概能辨别。”
苏沐暖惊讶，这演讲说的可是英语，“你能看懂英文唇语？”
顾西凉道：“有些吃力，我大致看看，而且镜头到了远景，我就无能为力了。如果有用会找实验室的研究生帮我做个文档。”
苏沐暖咬唇看他，心绪复杂。
顾西凉捏捏她的手指，向她讲趣事，“我以前还从网络上找字幕组帮我翻译呢。”
苏沐暖被他这开阔的思路惊讶到，夸道：“我们顾老板真机灵。”
顾西凉苦笑道：“但是专业词汇太多了，他们觉得太枯燥又麻烦，宁肯中途给我退款，我加钱也不给我翻译了。”
苏沐暖怔了怔，被他这悲惨遭遇逗笑，“真可怜。”
她看看时间，下午四点半，还早。
她有足够的时间逗逗她的顾问先生。
苏沐暖三两口吃掉梨子，抽纸巾擦干手，推推顾西凉挤到他旁边，同他一起坐到沙发上，将笔记本屏幕转正，“来，我给你做同声传译，免费。”
顾西凉错愕地看她。
苏沐暖道：“我英语可是很好的。”
顾西凉含笑点头，“好。”
苏沐暖点开播放，开始翻译：“他说种业进入全球化，和其他产业密切相关……”
*
外行做专业演讲的同声传译十分不好干，好在视频能暂停。
一个多小时的演讲，苏沐暖暂停了几十次，翻译完天已经擦黑。猜词语，查词汇，想怎么翻译，大多时候还得重复发音，结合语境和顾西凉一起猜。
苏沐暖看看满桌他们写的笔记，成就感满满。7点09分，用了将近三小时。毕业后她可好久没这么查英语资料了。她一直把外语当工具，谈不上厌烦也谈不上喜欢，今天却像回到学生时代似的，生出中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上学时候和唐曦冰、沈凌城讨论习题，可从来都是想着攻克难关，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若是她自己，早把视频甩给秘书，让小颜找专业翻译给她翻译好了送到案边，哪里会费这精力和时间。
和顾西凉一起商量猜单词时候，像是忙碌和效率的奖励，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浪费时间。
苏沐暖靠到沙发背上，指使顾西凉去给她榨果汁，看他忙忙碌碌的背影，心生无限满足。
唯一不足，就是她饿了。
顾西凉将冰镇好的西瓜汁递给她，苏沐暖接过果汁，故作哀怨道：“顾老板，我亏了，你肯定不知道我时薪多少钱，你得弥补我损失。”
苏沐暖好脾气道：“要怎么弥补？”
苏沐暖朝他勾勾手，等顾西凉凑近，她朝他亲一口，笑眼弯弯道：“这样，加上请我吃晚饭！”
*
夏季小镇傍晚是夜市和大排档的主场，沿步行街走，到处都是食物的香味。
苏沐暖换上了休闲的裙子，和顾西凉挽手在小吃街走。
她走着走着，看见天边斜挂的弯月，忽然笑了，“我想起一句诗。”
顾西凉转头凝望她。
苏沐暖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顾西凉笑起来，他们脚步更加地轻快起来。
两人都没什么吃路边摊的经验，找了家热闹的小店点了老板推荐的招牌菜，味道甚是不错，苏沐暖很惊喜。
他们吃饭途中，听到邻桌的人的在讨论杨梅收成和销量，苏沐暖饶有兴趣地听着，待对方吃完走了，她小声问顾西凉，“你猜他们在讨论什么？”
顾西凉想也不想：“杨梅。”
苏沐暖：“你是不是偷看了？”
顾西凉笑而不语。
正是杨梅收获的季节，小镇附近又全是果园，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对本地人而言，最紧要的自然是杨梅。
苏沐暖一想也能猜到原因，毕竟她也是为了采购而来的。她没再卖关子，低声道：“他们一家已经做直播卖杨梅一年了，正说服另外一家跟他合作，一起走网络销售，顾专家怎么看？”
顾西凉：“我觉得很好呀。”
苏沐暖：“你支持？我以为你不太喜欢这种新销售模式呢。”
顾西凉：“我买的杨梅我爸妈昨天已经收到分给同事了。当然，一定没有我们在靖州现买现吃新鲜好吃，运输难免有损坏，尤其是杨梅这样不易运输的水果，但总不能让所有人为了吃上新鲜水果就特意跑到产地买。现在的物流技术，尤其是冷链技术，已经最大程度地支持快速，便捷，新鲜，保质了。”
他很认真道：“而且，相比几十一颗卖到迪拜，如果果农收入持平，我更愿意全国人民都能吃到从产地发出发的低价优质的杨梅。”
苏沐暖莞尔，顾西凉身上总是有几分忧国忧民的书生意气在。
顾西凉停了停，看着她，肯定道：“你一定也这么想，所以才帮忙直播吧？”
苏沐暖夸赞道：“知我者顾老板也。”
她想起前两天主动要帮忙时农场老板诧异的神情，和顾西凉说起来，“那家老板问我，‘我们卖杨梅不会影响你卖果汁么？’”说着苏沐暖笑起来，“果汁和水果不完全是竞品和替代品，而且，杨梅是有季节的，我才不介意杨梅上市时候都去买水果没人买果汁。”
顾西凉点头，“嗯。”
苏沐暖没说场面话，每次有人问起她都会照实说，可总有人觉得她是为了面子说些好听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诚的，认真的。如果果汁像当年流行的罐头一样，逐步退出舞台，那她就带着苏氏去尝试新的产品。爷爷和父亲筚路蓝缕开创了家业，到她和苏跖，已经有这么好的基础，总不能固步自封。
时代是变化的，市场是变化的，她可从来不怕问题和变化。
况且，她看得出顾西凉认可她。
她说，他懂，无需多言，不需解释。若她要做什么，顾西凉一定会默默无声地帮她助她，而不是应和或质疑。
苏沐暖望着顾西凉亮亮的眼睛，心满满的，暖暖的，她吃着小吃掩饰害羞，有喝了几口饮料，向顾西凉道：“我打算茶饮料也主要用直播和新媒体的方式来推广，你觉得怎么样？”
顾西凉认真思考起来，坦诚道：“可以尝试，不过这方面我不太懂，我问问之鹄。”说着，他就要拿手机发消息。
苏沐暖连忙拦下他，“回头等我想个大概再找他，吃饭。”
顾西凉好脾气地应一声“好”，收起手机，他柔声道：“你是专业的，如果我能帮上忙……”
苏沐暖将菜夹到他碟子中，利落道：“我会找你，放心，不跟你客气。”
顾西凉柔声应了。
小龙虾端上来，顾西凉戴上一次性手套给她剥虾。苏沐暖安心享受着，心想她家顾西凉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体贴又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