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凉转身，顺着楼梯又重新爬上去。
他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一层几乎是跑上去。
可就在他推开楼梯大门的瞬间，看到背对他，从电梯中走出的沈凌城。
顾西凉定在原地。
沈凌城敲起苏沐暖家门，很快苏沐暖打开了门。
沈凌城遮挡了苏沐暖的视线，顾西凉看见他提了提拎在手上的保温桶，随后歪头看苏沐暖，将苏沐暖抱进怀里。在苏沐暖能看到这边时，顾西凉马上躲回门口。
“沐暖？你哭了？发生什么了？”沈凌城低头，关切地看苏沐暖。
苏沐暖摇摇头，鼻音浓重，“没什么，看了个感人的电影。”
沈凌城沉默，他当然知道苏沐暖在骗她。
他体贴地没戳穿，而是用手指擦了擦她眼边的泪水，柔声道：“我妈炖了你爱吃的鱼羹，要不要尝尝？”
苏沐暖眼睛湿润润地看着他，被沈凌城拉进怀里，“没事了。”
苏沐暖靠在沈凌城胸口压抑地抽泣。
顾西凉靠在楼梯门上，隐隐能听到苏沐暖压抑的哭声。
片刻后，她哭声放大。
委屈，倔强，到决堤。
顾西凉脑海中是沈凌城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的模样。
她已经有了可以放心发泄的依靠。
顾西凉失了魂似的，重新走下楼。
一步一阶，从二十六层下来，到最后腿软到已经失控，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二层之间，他一个趔趄，拉住楼梯扶手，才缓缓回了神。
顾西凉坐在楼梯台阶上，头埋在膝盖间，久久不动。
他失恋了。
也许他就要失去他心爱的沐暖了。
夜里，起了疾风，下起大雨。
才聚起不久的暑气荡然一空。
顾西凉幽魂似的走在大街上，他站在公交站台前，好一会儿也不见一辆车。
他全身都被浇透了，鞋里也浸满雨水，直到雨开始转小时，有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司机降下窗户大声问他：“坐车吗？”
顾西凉摇头。
司机道：“已经没车了，都12点了，没公交车了！”
顾西凉呆了呆，这才看了看站牌，已经没车了。
司机问：“去哪儿？”
顾西凉摇头：“太远了。”
司机笑：“远还能远出国么？去哪儿？”
顾西凉：“岳麓山茶园。”
司机怔了怔，“是挺远的……”
但他话锋一转，“这儿不好打车，走吧。”
顾西凉愕然。
上了车。
司机递给他一盒抽纸，“擦擦吧。”
“谢谢。”
顾西凉将地址报给司机，坐在能通过后视镜看到他口型的位置。
司机问：“小伙子，你是失恋了么？”
顾西凉苦笑：“嗯。”
司机道：“我一看就是。别灰心，这么帅，哄哄人家，没准儿就和好了。我像你这么大时候，我老婆也三天两头跟我闹分手，这不现在孩子都好几岁了。女孩得哄的，道歉诚恳点，下班多陪陪，买点礼物哄哄人家，请她吃点好吃的，人一高兴什么都过去了。”
顾西凉“嗯”了声，心想，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回到茶园时，已经到了深夜。雨已经停了。
从山上下去会空车，顾西凉多支付了出租车一倍的小费，司机诧异片刻又很高兴。司机师傅说：“小伙子，祝你做个好梦。”
顾西凉挥手道谢，心想，不会有好梦了。
回到茶室，整个茶园已经休息了，只有他房间灯亮着，茶室成了山腰的一座孤岛。
顾西凉打开标本册，用纸巾将标本册擦干，隔着保护膜摸了摸写着“山无棱”的叶片，静坐了半夜。
他满怀期待着，原来是苏沐暖避之不及的。
他亲手做的礼物，对她来说是重担。
他喜欢的是她还是她声音，还是十八年前影子的执念？
顾西凉静静地思索着，他从来没将她们分开看过。
若是那么算，那他对她又是什么呢？
她身边有沈凌城，如果没有遇见他，是不是会过的更好？
*
第二天，苏沐暖没在小区门前看到顾西凉。她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公司外，也也没有顾西凉的影子。
第三天，顾西凉也没出现。
苏沐暖叹着气，叫小颜帮她收拾了行李出发出差。
沈凌城送她到机场，不放心地问她：“真不用我陪你？”
苏沐暖摇头，“那边有不少熟人呢。”
她心太乱了。想借着出差顺便一个人散散心，若是身边带着沈凌城，她怕连表面平静迟早都要装不下去了。
她强打起精神，轻松道：“帮我盯着茶饮料和苏跖，我不在他肯定要捣乱。”
沈凌城笑起来，他拍拍苏沐暖头，“放心，有我在，家里不会出任何问题的。到那边好好散散心。”
苏沐暖挥开他的手，“我二十六不是六岁，机场这么大，被人看到我很丢脸的！”
送行的小颜、陪同的采购总监和苏氏员工们纷纷垂头，眼观鼻鼻观口，一个个要给机场地板相面似的。
沈凌城失笑，“是我考虑不周。”
苏沐暖和他们道别，登上飞机，望着天边的云发着呆。
飞机起飞，她放下遮光板，像将烦闷也都一并盖下去。
*
顾西凉在窗边坐了半夜，转天被重感冒击倒。
不知是长期熬夜加班积累的疲惫，这些天又早出晚归地等在苏沐暖楼下，加之淋了雨，还吹了半夜的风，早饭时顾西凉发着高烧脸色通红，说话声音都是飘的。小丁吓一跳，匆忙将他送进医院。
医生看着39.1度的高温，叹为观止，“这么高烧怎么才送来？”
医生戴了口罩，顾西凉彻底没辙，他茫然地问小丁，“医生说什么？”
小丁没好气：“说你再烧人就烧傻了”
顾西凉反驳道：“我意识还是清醒的。”
只不过比平时更呆了，反应也慢半拍。
他问医生：“可以吃退烧药么？”
医生马上严厉道：“不行！输液，你再烧就得肺炎！不要仗着年轻不爱惜身体，严重了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发烧也是能要命的！”他将化验单拍给小丁，“带他去化验！”
顾西凉被没收了手机，一通折腾，人躺倒病打退烧针输液，精力耗尽。
小丁拿着他的化验单暴躁：“你还营养不良！我就说让你回茶室吃饭，你偏不听，天天山上山下跑，都什么年代了竟然有人营养不良！”
顾西凉看他喋喋不休简直要看出重影，他昏昏沉沉闭上眼睛，一觉睡到下午。
但他烧还没退，从高烧转成低烧，被医生扣着又住了两天院，根本不知道在他困在医院时苏沐暖已经出差。
等他病好出院已经是三天后，他戴着口罩像往日一样在苏沐暖楼下等了两天，可始终没有看到苏沐暖的车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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