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推开门和苏恪仁一并进来。
苏沐暖注意到顾西凉手上的绷带，问道：“你手受伤了？”
顾西凉将日用品放到苏沐暖床号对应的储物柜里，“不要紧，只是擦伤了。”
沈凌城和李婉、苏恪仁打了招呼，看看顾西凉，低头将粥里的香菇撇开，重新舀一勺粥递到苏沐暖嘴边：“来。”
苏沐暖脸色“腾”地红了。
没人看着就罢了，有人看着，尤其是顾西凉看着，她哪能要别人喂？
“我自己来。”苏沐暖左手抢过勺子，让沈凌城将碗放到她的小桌上。
她天生右撇子，忽然换左手甚是不习惯。人生少有做件不擅长的事，还被四个人盯着，苏沐暖压力山大。
尤其这四个人都想过来替她拿勺子。
她放下勺子问道：“你们吃晚饭了么？一定没有，快去吃吧！”
四人：“……”
李婉笑起来，替她大圆场，“那凌城和我们一起去吧。”
沈凌城怔了下，站起来。
他明白，李婉是在给苏沐暖和顾西凉留独处空间。
他经过顾西凉问：“顾先生要吃什么吗，我帮你带回来。”
顾西凉笑笑：“不用了，我朋友一会儿来接我回山上。”
苏沐暖惊讶：“这么晚？”
顾西凉道：“明天要开会，我得回去整理会议资料。”
沈凌城点点头，“我很快就回来。”
顾西凉：“好。”
待沈凌城随李婉和苏恪仁走了，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苏沐暖指指床边的椅子，示意顾西凉坐下。
顾西凉点点头，在床边的看护椅上坐下，身体却有些后倾。
苏沐暖看到他充满不安的防守姿态，猜测他八成还在自责，用轻松的语气道：
她朝顾西凉笑，指指绑着绷带的右臂和打石膏的右脚腕，“不严重，医生说我身体素质特别好，人又年轻又健康，一两周就不要紧了。”
“嗯。”顾西凉拘谨地坐着，盯着她脚上的石膏。
苏沐暖：“我爸说你手伤到了，严重吗？”
顾西凉摇头。
看见苏沐暖要吃东西，将勺子要过来：“我来吧。”
苏沐暖没拒绝，将勺子交给他。
顾西凉端着碗舀了粥送到她嘴边，可过多的粥和微微抖动的手都能看得出他是个新手。
“烫吗？”
“不烫。”
两人都不再说话，病房里再没其他声音。
苏沐暖低头喝着粥，看见顾西凉打湿的绷带，故意轻松道：“都过去了，车祸不是你的错，我也已经没事了，而且我已经好久没休长假了，正好趁机偷个懒。”
苏沐暖从他手中取走勺子放回碗里，慢慢掰开他手上的手看。
血丝渗透绷带，在手掌氤出一片红色。
顾西凉望她。
苏沐暖道：“不要自责，好么？”
顾西凉点点头。
苏沐暖笑道：“谢谢你和我约会，除了晚上这么一点儿不愉快，我今天很开心。”
顾西凉道：“你回来时候生气了。”
苏沐暖怔了怔，想起车祸前她是正在生气闹别扭，可……可那难道不应该吗？
况且都已经过去了，她都心平气和地让他坐在她病床前喂饭了！
苏沐暖无语地捏着床单，问道：“顾顾问，顾老板，顾专家，有没有说过你很较真？”
顾西凉摸不着头脑地看她。
他语气低落地道歉：“对不起，我……”
顾西凉手机振动起来。
苏沐暖更加无力，“算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西凉沉默地坐着。
再手机振动结束，再一次响动起来时，苏沐暖催他：“你不接吗？”
顾西凉摇头站起来，挂掉了电话，“我朋友到了，我走了。”
“嗯……”苏沐暖莫名想不用接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吗，看来是很好的朋友，天色已经不早，她只好和他道别：“路上注意安全。”
“嗯。”顾西凉看着她一步一回头地往门口挪动。
他不想离开。
回头时，苏沐暖心情明媚起来，正朝他笑着挥手，“再见。”
“再见。”
顾西凉站到门口，手覆上把手又回头看她，“沐暖。”
“嗯？”
他绑着绷带的手在把手上握紧，轻轻发着抖，语气却极为平静，“我最近，实验很忙，我们可能很久不会再见面了。”
“嗯。”苏沐暖点头。
她理解的。
工作嘛，总会有忙碌无暇的时候。
可顾西凉朝她笑笑离开后，失落感还是覆盖了苏沐暖的全身。
直觉上，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是用这种方式在拒绝她吗？
苏沐暖困扰地靠在床头，看见枕边的包，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那片粉红色心形的木牌卡片，从岳麓山同心锁那儿带回来的空白卡片。
*
顾西凉快速从病房出来，大步走完从病房门口到电梯的一段走廊，然后，步速越来越慢。走到电梯前时，像是耗干了力气，短短不足一分钟，已经开始尝到离别的滋味。
顾西凉靠在电梯旁的墙上，目光涣散着看来来往往的人流。电梯上下来回了三次，他口袋中的手机也振动了三次。
赖在这里只能给别人徒添麻烦，他该走了。
他早就该走了……
电梯第五次停下来时，上电梯的小朋友问他要不要下去，顾西目光重新聚起焦，道了声“谢谢”走近电梯里。
终归是要走的。
电梯关闭，他从只剩一掌宽的缝隙里看见一闪而过的沈凌城。
她从来都不缺人选的。
只要她回头，身边已经有比他优越太多的人守在那里。
一边是深爱她完美无瑕的青梅竹马，一边是听不见会有万般不便的他。既然如此，就有他来做选择吧。
电梯门关上，在极轻的晃动中直坠十几层，即使此刻冲去再按开门键，运行中的电梯也不会有返回的余地。
千般不舍，自此一别，也该收起妄念。顾西凉闭上眼睛，眼眶发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酸胀。
*
顾西凉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住院部大楼的灯光，望着苏沐暖病房所在的方向。
手机再次振动起来，顾西凉低头看手机，陆之鹄发来信息告诉他已经到了停车场，“好好的怎么跑到医院来了，你在哪个科室，要不要我过来？”
顾西凉看着陆之鹄的信息，飘散的思绪回拢一些，强大者精神回复他：“我马上到停车场了。”
刚到停车场范围，顾西凉就远远看到陆之鹄的车。
陆之鹄趴在窗边撑着下巴往医院方向张望，看见他平安无事地走出来，担忧转成欣喜，远远地朝他打起了双闪。
顾西凉挥挥手示意他看见了，笑了笑，脸色很快又暗淡下去。
陆之鹄注意到他精神不对，将车开到顾西凉旁边，“怎么来医院了，谁生病了？”
顾西凉摇摇头，隔着车窗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住院楼方向。
陆之鹄注意到他手上的纱布，“你手怎么了？”
顾西凉摇摇头，“没什么事，麻烦你来接我。”
陆之鹄追问：“拍CT了么，医生怎么说？”
顾西凉道：“只是擦伤，上过药，没事了。”
陆之鹄思索着“没事”的可信度。
顾西凉从小是不喜欢医院的。
他和顾西凉家人都知道。
顾西凉说他在医院着实把陆之鹄惊了一跳。
好在看上去确实没什么事，陆之鹄只当他是因为来医院不适应环境所以才心情不好。陆之鹄这才启动车，半调侃半提醒地吐槽顾西凉，“注意点儿哦，你这双手可是要做精密实验的。”
顾西凉“嗯”一声，低头看看手，低声道：“过两天就好了。”
见顾西凉兴致实在是不高，陆之鹄转移了话题，问道：“阿凉，我魅力下降了么？”
“嗯？”顾西凉莫名其妙。
“你人在我身边，魂不知在哪里。”
顾西凉：“……”
陆之鹄见他注意力被拽跑，逗完人，不禁向顾西凉讲起他被“不听解释”“恩将仇报”到“惨遭删除”的经过。
他没好意思告诉顾西凉，他打听到唐曦冰在附近的俱乐部出现，才着急忙慌地找过来，可他刚到，对方已经走了。他郁闷到没心情去喝酒，这才想找顾西凉安安静静吃顿饭。
“那个场面看上去是很容易误会，可好歹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我看上去那么不值得信任么？”陆之鹄边抱怨边开车从停车场离开，全然没注意到在他车出门的同时，唐曦冰开车进入医院停车场，两车擦肩而过，陆之鹄专注看着路口，就这么和唐曦冰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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