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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凉觉得，上天像要与他看玩笑似的，他失意地躲回茶园，茶园爆发了让他前功尽弃的巨大麻烦。
他们培育三年的耐低温、耐干旱的新品种出现了未知疾病，短短几天，病状从D区蔓延至整个试验田，他们三年的付出，即将就此功亏一篑。
顾西凉被迫接连几天耗在试验田、实验室。
取样、化验，推测、实验……
从茶种的基因性状、土壤的微量元素，到种植时每个阶段的数据变化，对比不同对照组的诧异，从头起，一点点排查……给植物诊病，一点儿也不比给人治病简单。
即使拼尽全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叶片变黄、干枯、死去。
无能为力。
顾西凉仰躺在椅背上，手中握着手机，上面是苏沐暖刚刚发来的消息——
“最新的茶饮料我尝到了。”
“果然不如你泡的好喝。”
“苦恼.jpg”
“新口感的正在尝试。”
手机再次振动，苏沐暖发来“工作加油”的可爱表情包。
顾西凉忍着回复的冲动。
不行，他不能。
不能回复。
不能安慰她。
不能带着茶上门亲手泡给她喝。
彻底死亡的D-217被装在密封储存罐内，就放在他的面前。
有些事，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一定能开花结果，比如他的听力，比如只剩下最后一片叶子的D-217号茶树。
有些事，如果努力，最终只需交给时间，比如遗忘，比如对失败的习惯。
他不能再和她产生更深的关系，就这样……总有一天她会像小时候一样再次忘记他，不受他的牵连。
唯一能做的，只有抢救仅剩下的茶株。
顾西凉将报刊从脸上取下来，到卫生间洗把脸，再次进入实验室，化验最后一片树叶。
实验室内一片愁云惨淡。
外联的研究员看见顾西凉浓重的黑眼圈，迟疑片刻走上前汇报不好的消息，“顾工，国际上也没有疑似的病原。”
顾西凉点点头，洗手消毒，平静道：“没关系，我们重新从头开始，数据共享给其他合作的实验室。”
“嗯。”
顾西凉想起什么又道：“土壤、肥料也都重新检测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是。”
实验员忙问道：“还有么？”
顾西凉摇头，笑道：“辛苦了。”
实验员怔了下，忍不住道：“我们有轮班，顾工你也要适时休息。”
顾西凉：“不要紧的。”
更困难的他不也已经抗住了么。
*
晚上10点多，小丁来给值班的研究员送夜宵，见别人都去吃夜宵了，顾西凉还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数据，小丁端了份儿好消化的粥送到顾西凉眼前。
顾西凉被突然出现的粥吓了一跳，一抬头，就见小丁板着脸吐槽他：“我没见过给自己打工还能过劳死的。”
顾西凉莞尔，他往四周看看，办公区已经没人。
他听不见，根本没注意到别人都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小丁看可不会以为是别人故意不叫他，顾西凉工作起来投入程度非常高，让人看见了会产生不忍心或不敢打扰的感受。
小丁给他剥茶叶蛋，忍不住抱怨：“哥，休息会儿吧，你再瘦下去阿姨和伯伯出差回来会扣我奖金的。”
“你的工资奖金都是我发的。”顾西凉轻笑，他边喝粥边看电脑上的数据分析信息，“早一天找到问题原因，能挽回的茶树就越多。”
小丁见他又忙起来了，深感无奈，顺手替他收拾桌面上散乱的资料，看见顾西凉手机振动，来了新消息。
小丁看见备注名称“沐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苏老板大名苏沐暖，连忙将手机递过去：“苏老板的新消息。”
顾西凉怔了怔，看见二十分钟内苏沐暖已经发来三条消息。
“明天有时间下山么？”
“我明天出院哦。”
“一起吃顿庆祝大餐吗？”
顾西凉看着消息手按在输入键上，又生生忍住了。
小丁偷偷看，见手机屏都暗了顾西凉也没输入一个字，敲敲他肩膀：“不回复么？”
他见顾西凉发着愣，深切怀疑顾西凉加班把脑子都加成浆糊了，呆成这样可怎么追人？愁死他了。
小丁跃跃欲试问：“哥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我教你呀，你就说明天下山去接她，问她想吃什么，然后现在就预定好餐厅！”
小丁说着摸出手机开始查餐厅好评榜，“这家不错，这个气氛好，这个也不错。”
可顾西凉竟然将手机放下了。
小丁看呆了，“不回么？女生等消息时候都是没什么耐心的。”
顾西凉摇摇头。
小丁无奈。
顾西凉去约会那天，是小丁送他下山的，那天顾西凉开心地肉眼可见。
头一天做了好多小糕点，还分给小丁不少。
早上小丁也亲眼见了顾西凉准备了零食、饮品和雨伞，小丁还特意告诉他岳麓山哪儿好玩。
可那天回来后，顾西凉就变得异常地沉默。
已经一周多了，他都没再提过那天的事，也没有再下过山，连和苏氏饮品的合作对接，都像公事公办一样。小丁也没再见苏沐暖来过山上。
他们几个年轻的偷偷交流过，怀疑他们单纯的老板是和苏老板吵架了，毕竟苏老板看上去就很厉害，顾西凉哪是对手，最坏的情况就是，顾西凉失恋被分手了。
他们谁都不敢问。
可这两天小丁来送饭，又见过几次苏沐暖给顾西凉发消息，顾西凉每次就盯着消息发呆看好一会儿，光看也不见怎么回。
这也不像是被甩了呀！
小丁好奇心爆炸，他自己也好别人也好，可从没见谁谈恋爱是这样的。
见顾西凉又有些发呆，小丁已经自行脑补出了前因后果，他问道：“哥，你是不是不会哄女孩子惹苏老板生气了？”
顾西凉眼神像木了似的，盯着手机好一会儿，粥都要冷了，才轻声“嗯”了一声。
他一定惹苏沐暖生气了。
而且正在惹。
*
医院里，苏沐暖看见“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一阵儿，最后竟然一个字都没发来。
她爽直的脾气实在受不了这种纠结，何况等消息的还是她自己。
苏沐暖十分想顺着网线过去质问顾西凉：你到底要说什么！
就在她输入一串“？？？”就要打电话过去时，顾西凉终于回复了：
“抱歉，实验走不开，不能为你庆贺了，祝早日康复。”
苏沐暖鼓起的气顿时泄了个干净，精神都跟着瘪下去，她放下手机问唐曦冰：“我这样，是不是就算被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