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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山钺收回目光的瞬间，便觉面前棕光一闪，那身陷囹圄的熊人居然借他分神的空隙，以极快的速度潜入土中遁逃。曼天还未意识到发生何事，浑身覆着灵气的弟弟已通得一声从面前的土地中跳了出来。
“快走！！”
曼地大叫，不由分说，拉起哥哥的手就往洞外跑；曼天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随即也迅速反应过来，不禁万分惊恐地回头望去，却见那三人依旧呆在原地，完全没有进一步行动的迹象。
“曼地！我们跑不掉的！”
曼天满头大汗地转回头来，“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罪加一等而已！让我跟他们走吧！”
“我绝不会让你被他们带走！！”曼地头也不回，声嘶力竭地吼叫道。
“……一定会……我们一定会活着逃出这里！”
而在二人后方，山钺的面容上已全然没有任何表情。他和其余两位族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盯着兄弟俩向外跑去。
“蝼蚁跬步，愚昧至极。”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下，双唇轻启，似是在吟诵某章诗篇。
“‘承载万物虚实者，加冕尔虚伪之冠。’”
两兄弟仍在向洞口没命地狂奔。斜阳的最后的一抹余晖洒在洞口的地面，像是转瞬即逝的希望之光。曼地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只想踏出阴冷的巢穴，触及到这个世界的阳光——哪怕只有片刻都好。
“曼地！小心前面！”
曼天忽然在身后大喝道。曼地一惊，定神一望，见那不远处的洞口忽然变得像是活物般，竟开始迅速朝后退去，不消片刻便化成一个光点，在路的尽头没了踪影。原本是洞口的地方多出了数条浸在黑暗中的岔路——这个洞窟，已在转瞬之间变成了一个吞噬生灵的巨大迷宫。
“曼地，停手吧，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曼地停在岔路前，牙齿咬得作响，曼天在后方不住地喘着气。
“哥哥，你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软弱？难道是那群混账乱了你的心智吗？！”
曼地回身冲哥哥吼道。
“你不相信我吗？我甚至能让已经死去的你站在我的面前，还有什么事情我做不到？！”
“正是因为这件事！”
曼天望着绷带缠身的弟弟，双手抓住他的双肩，脸上满是凄苦，“你原本完全不该承受这些痛苦，都只是因为我，因为一个明明已经死去的人！曼地，你将我带回人间，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你只要将这个错误修正，也许就能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
他话未说完，曼地忽然右目惊睁，一把揽住哥哥的脖子，和他一起低下头去。离他们后颈不足寸许的地方，巨大的石锥从他们身旁的岩壁中毫无征兆地迅猛刺出，若只是稍慢一会儿，他们此时定然已被双双洞穿。
“你以为我犯下如此多的大错是为了什么？为了我自己吗？！”
曼地正身，右手随即唤出一把短刀，乓乓打掉几轮飞来的石锥。那石锥看似平常，所带的力道却是极大，很快便将曼地的短刀崩成了碎片，震得他虎口撕裂，一时间鲜血四溅；曼天眼见危急，也只好凝出大锤挡住四处飞来的石锥。石头与武器的碎片四处飞舞，快到可怖的攻势很快让兄弟二人无法招架。
“继续跑！”
混乱之中，曼地一把拉起曼天的胳膊，便朝其中一条岔路跑去。
“他们所用的，理应都是些障眼法似的幻术，只要想办法找到一个缺口，应该就能回到正常世界！”
“曼地……这些事情，你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被迫奔跑的曼天忽然觉得眼前的弟弟变得尤为陌生。
“在北荒神殿的时候，我就想过将来要是与他们发生冲突，应该如何是好……”曼地阴沉着脸，迅速说道。
“虽然我竭尽全力，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收集了很多信息，但还是叫人头疼：这些混账当真是毫无缺陷！唯一有些作用的信息，就是这些家伙的头子，被他们叫做苍白之星的白虎，似乎掌控着四圣之中归属‘虚无’的领域。承袭了白虎力量的他们，自然没有什么改变现实的手段——”
“这也不过是猜测！”曼天打断了他的话，“曼地，那位大人告诉过我们绝对不能和纯境九妖作对，他们的力量仅仅在一人之下，你明白吗！”
“明白？！”
曼地忽然俯身滑步，躲过一记正向他面门飞来的石剑。他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哥哥，半张脸上已全然被悲愤占据。
“你到底是不是曼天？！”
黑暗之中，空气破碎的裂响接二连三地响起，一人多长的飞剑再度向二人扑来。曼地带着曼天左右闪避，又用灵气撑起一面巨盾向前一架。谁知那石剑一碰到巨盾，便反向曼地冲出一股气流，震得他飞出数米，砰得一声落在地上。
“曼地！”曼天挥锤击开另一把石剑，亦被震得浑身发麻。他还未冲到曼地身边，就发现地上已经布满了血迹；倒地的曼地却在此时迅速从地上爬起，看向身体右侧的岔路。
“这边！”他冲曼天吼道，也不顾自己血流满面，率先冲了过去。曼天随即跟上。他很快发现，这条岔路的确甚是奇怪。它距离极短，尽头是一个开阔的空间，正中立着一座石柱。曼地站在那石柱下，狠狠地环顾四周。他很快就转过头，对着曼天叫道：
“哥哥，用你的灵探术探查一下这四周的墙壁！”
曼天上前，见曼地白色的绷带已尽被鲜血染红，也咬紧了牙关。他闭目凝神，仔细用灵气触碰着四周的墙壁，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石柱的正前方，那块石壁是由灵术构造的！”他睁眼叫道。
话音未落，曼地已经咆哮着冲上前去，手中亮着光芒的双刀齐出，只听砰得一声炸响，那墙壁果然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星光照进黑暗的洞窟，让曼地顿时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
然而他的面前，却忽然起了一阵不祥的狂风。
噗得一声，熊人还完全未能反应，便觉腹部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巨大的冲击力贯穿了他的五脏六腑，又带动他的整个身体如炮弹般向后飞去。他一路口喷鲜血，轰然将那石柱撞塌，倒在废墟中奄奄一息。
通往外界的裂口之前，出现了一个门神般的灵熊族人。他一掌向前，掌心还冒着青色的烟雾，沾染着些许血迹。
“蝼蚁唯有顺应天势，才有生存的可能。”族人一动不动，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
“人偶呦，你倒是比你愚蠢的活着的兄弟，更晓得蝼蚁的生存法则。”
“你这个混账！！——”
那族人眉头一皱，竟见曼天以疾如旋风的速度向自己逼了过来。
“高看你了！”
他挥掌卷起一团青色凶风，直击曼天天灵宝盖；曼天双目圆睁，左肘一抬，竟啪得将这掌挡开，同时右脚滑步旋转，右手一拳击向这上神腹部；灵熊族人的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几乎无暇防御他的崩拳。砰得一声，一股白气从他背后猛然穿出，上神眉目惊睁，向后一跳跃至洞外，瞬间没了踪影。
危险并没有结束，可曼天此时已完全失却了方才那副惶恐不安的表情。他一副怒极的凶颜，双手作爪摆在胸前，随时等待着从黑暗中扑来的劲敌。不过片刻，另一个族人果然从一旁的石壁中飞出，曼天随即挥拳迎上。他双拳挥舞无影，与那使掌的族人打得白气四溅，将四周光滑的石壁刻出无数沟壑。
“哈！！”
他抓住族人收掌的空隙，正想如法炮制地一拳击向其腹，忽然感觉身体被人提起，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已被一股巨力腾空向后扔出，重重地砸在了曼地的身边。
“呃……”他喷出一口鲜血，浑身的力道被瞬间卸去。
“又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山钺的身形，缓缓从他面前的星光中显现。
“人偶，汝是从何处习得这虎天崩拳的？”
曼天咳嗽几声，只是冷笑。
“这套拳法，是为我的兄弟而学。”他嘶哑地开口道。
“我所做的一切，就连我保持的性命，都是为了他能活下来。呵呵，你们这些所谓的上神怎可能会明白，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如此伤害他。”
“汝等，实施回收。”
两个族人闻言正要奔至曼天身前。突然，他们和山钺那肃穆庄重的脸上，竟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震惊。
“——汝是？！”
垂死的兄弟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黑红之衣，背着水烟筒的红发男人。他无光的双眼望向地面，半个身子藏于黑暗，一头血色红发，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无声地飘动，宛如鬼魅。
“稍等片刻，诸位。”
名为赤吟龙的镖师缓缓抬起头，用他亮起鬼火的双眼，盯着三位上界的来客。
“在你们动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