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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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走出家门的狼人们都正沉浸在庆典的火热中,原本色泽单调的建筑物都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灯光,欢呼声和酒瓶碰撞的声音响彻天际。

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举国瞩目的祭圣大典就要在狼之州西南部的嚎月山召开,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拿来庆祝的落月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良机。他们将大典前后共十四日的时间都列为节日,让他们刚从悲痛中愈合不久狂欢之心,继续在欢愉之中释放出无尽的幸福来。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座城市的幸福,已经到达了一个暂时的尽头。

伴随着一声爆炸般的巨响,一条街外的监统府中,竟忽然冲出一条黑色光柱。那光柱直冲天空,在同为深色的夜空中依然清晰可见,不祥的光泽和其所在的位置马上吸引到了城中大半人的注意。他们惊骇万分地看着那光柱,随即便以极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向着监统府赶了过去。

而寒凌,绝对是这股队伍中最为焦急的一人。

风之驾碾过街道,掀起的狂风让周围的市民几乎被吹倒在地。寒凌看着那光柱的方向,绿色的狼瞳喷射出无法想象的愤怒与哀痛,几乎要瞪出眼眶之中。

在离开本想藏书的小山后,寒凌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花凝烟最后那席让人心底发寒的话。他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心灵歹毒的恶狐虽然被自己囚禁在山林中,也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以她的手段,她完全可以在不在场的情况下,做出惊天动地的祸事。

于是,寒凌便极不情愿地想到了行踪不明,且有极大概率和花凝烟勾结的洛林。

忽然,他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请求父亲帮助自己将那个豹人捉拿归案。如果洛林亦是花凝烟报复计划中的一环,她肯定能料到忙于藏书的自己,定会让父亲帮忙寻找洛林的下落。

也就是说,父亲黑木,很有可能已经身陷险境。

想到这里,他感到头脑中刮过一阵猛烈的暴风。如果真是如此,那在花凝烟的计划中,在与自己谈判破裂后,她不但想通过引进百页书将自己杀死,还要先将自己的精神完全摧毁——这个女人对无迹可寻之书的渴望所延伸而出的仇恨和疯狂,就连罪兽,也难以匹敌。

而现在,狼人最不愿面对的猜想,却已然应验了。

“闪开!都闪开!!”寒凌大吼着冲散奔向监统府的人群,驱车一路狂飙到正门口。那两个看门的守卫此时也已不见踪影。寒凌从车上跳下来,刚想冲进监统府的大院中,就听到身后传来几个叫声。

“是寒凌!他是寒凌吗?”

“看那样子,好像真的是他!”

“天啊,没想到我们居然会见到天盖之上的大英雄!”

他回过头,看到数十个男女老少跟在自己身后,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他们的速度虽慢,可却依然在向前移动——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前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炼狱!

“所有人!都停下!!”寒凌瞪着眼睛,冲他们吼道,“谁要是敢再向前一步——”

砰得一声巨响,他的目中闪出绿光,右臂一甩,一道灵气构成的光球重重地砸在了市民们面前不足七步之远的地方,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把他们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你、你难道不是寒凌大人吗,黑木大人的养子,那个为天盖之上和狼之州都做出了极大贡献,大家都深为爱戴的寒凌大人!”

一个老者看着面前升起的烟尘,用惊惑的声音叫道。其他人也完全无法相信,那个曾经被奉为狼之州的英雄的寒凌,居然会对平民们做出这般凶狠的事。

“若是知道我的名字,那也就该知晓我的实力,还不快走!”寒凌依旧不依不饶,右手中的第二发光球已然蓄势待发。那些狼人们摇着头,哭喊着纷纷向后退去,凄惨的声音让寒凌的心中阵阵揪痛。

可身处这种情况之下,又有什么时间留给他来整理情绪?

他能做的,也只有立刻转过身,与这群爱戴他的市民们背道而驰,向着黑暗的监统府中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监统府的正门由两扇厚重的棕色木门组成。寒凌到了近前,伸手用力去推,却发现这门不知被施了什么灵术,哪怕自己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它分毫。他心急火燎之下再度运起灵道,一记卷起万丈狂风的凶拳狠狠打向这父亲平日里甚至不敢用力推开的木门。

轰得一声,他的脚下被压出一个陷坑,木门周遭的墙壁也现出数道可怖的裂纹,可眼前的木门,却依然巍然不动。

“该死,该死!”他吼叫道,一时竟六神无主。他奋力地趴在门上,想听见其后屋中的响动,可除了死一般的寂静,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自己左臂上的黑环中,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

“小凌,小凌?你听得见吗?你还活着吗?”

“……‘妈妈’!”

寒凌被这一情况惊讶得无所适从,他连忙将左臂伸到面前,大声说道,“‘妈妈’,您是怎么?!……”

“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新功能,你这臭小子可别小看我!还有,不要说话说得那么急!这二十几年来我还从没听过你这样说话,真是受不了。”

“‘妈妈’!有人袭击了监统府,您难道不知道吗?!”

“……”

黑环中的声音忽然陷入了沉默,像是怔住一般。

“啊……啊?……”

“快别说了,‘妈妈’!请您告诉我,监统府的后门有被灵术封锁的迹象吗?”

寒凌急速运转的脑中终于闪过一道灵光,促使他迈开最大的步伐,向监统府的后门跑去。

“唔……从刚刚开始,我就感觉到这监统府中似乎出现了一种极不寻常的灵气,不寻常到让我都有点想发抖了。孩子,就算我能跟你说话,可我依然没跟府内建立完全的联系,所以我得到的信息也十分有限。现在我知道的,就是这监统府,已经陷入了一种……近似于结界的包围中。”

“近似于结界……?!”

寒凌双目惊睁,几乎咬碎一口尖牙。他左手伸在身前,忽然双脚腾得一跃,右手攀住房檐,翻身跳到了房顶上。

难道说……

“……袭击监统府的,竟就是那罪兽百页书……”

“百、百页书?!小凌,你可别跟妈随便开玩笑!先不说别的……那百页书怎可能跑到咱们狼之州来?!”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坏,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百页书并没有魔胴那样构造结界的能力,但是他若是曾阅读过危险的内容,灵气就会变得异常强大——这恐怕并不是真正的结界,而是单纯由灵气构成的‘伪结界’。”

“小凌!你先告诉我……”

寒凌脚下狂奔如风,摇了摇头:“一般的结界本质上仍是一种灵术,是对灵气精确操控之下形成的产物——而这百页书所构建的‘伪结界’实际上并非出于它的主动,而是它被动的灵气溢出所造成的后果。”

说到这里,他又咬了咬牙:“这也说明……它看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东西。”

一定是那花凝烟……提供给它的。

“这种事情你妈我还会不知道吗?!我是说我们要怎么做——不,你打算怎么做?!你要怎样才能救出你爹和其他人?!”

女人的声音变得异常急切,甚至于有些慌乱。寒凌此时已经跳到了后门之前。讽刺的是,在数个时辰以前,他还在这里感受到了归家的乐趣,然而此时此刻,当打开这扇门时,迎接他的,却极有可能是让他终身难忘的悲惨画面。

“……交给我吧。”

寒凌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那个被安置在墙中的“不存在”的母亲,似乎亦正以担忧万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不要担心,‘妈妈’!”

他大呼一声,飞起一记划出绿痕的踢腿。砰得一声,白色的后门被踢得向后飞去,原来应该亮着柔和灯光的黑暗室内,便以一团完全无法捉摸的黑雾的新面孔,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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