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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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名义上是小巷,但因地处如墨城这样的超大城市,其宽度亦跟霍见以往见过的普通街道差不多。小巷中并不显得阴僻幽暗,道路的两旁开着几间将近打烊的小店,穿着整齐的小二们忙着擦拭摆在店外的桌椅,不时传来愉快的谈笑声。一个年老的店主躺在自家店门前的躺椅上,叼一根烟斗,斜着眼睛观察着这些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不知是不是因为瞥见了赤吟龙和曼天曼地的镖师装束,他挑了挑眉毛,很快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

夕阳的余晖映在赤吟龙的水烟筒上,反射出华美的光泽。微风灌入巷中,吹起他的衣衫,像是拂起了一片黑色的火烧云。霍见走在他身边,向他讲述着千莘城中那场惊人的战斗。他看着霍见,时不时地点一点头,或开口问上两句,似是听得十分认真。两个熊人镖师跟在他们身后,一个一脸愠色,一个紧盯着那足足比霍见高了一个头的男人——自从走入小巷后,他还未曾眨过一次眼。

“这么说来,这次的罪兽,也是由霍公子和玖玲姑娘一起解决的吗。”

霍见终于畅快淋漓地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开始举起随身的水袋润嗓;赤吟龙在一旁发出了欣赏的笑声,“你们果然非常般配。”

吞剑艺人瞬间呛了一口水:“咳咳!……吟龙师傅,你、你更关注这个吗?”

“这也算是一种关心吧,我也为她没能与我们同行感到遗憾。”赤吟龙微笑着,看向天空,“我也很想见见那位天盖之上的探员啊。虽然我不算强者,但我一直很欣赏他们。”

霍见听了这话,也不知是从哪里涌来一股冲动,连忙眼睛放光地问道:“那吟龙师傅,我算是你欣赏的强者吗?你看,我都解决了两只罪兽了,在这兽人国里,应该也算是有些实力了吧?”

他本以为赤吟龙会毫不犹豫地给出他想听到的答案,谁知赤吟龙一听这话,却停下了脚步,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微笑的脸藏在黄昏的阴影中,显得极不明晰,但在电光火石之间显露出了别的表情。尽管无法看清,但霍见却敏锐地感知到,那个表情中蕴含着和微笑截然不同的阴暗和扭曲。他不禁有些莫名的畏惧,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沉默了片刻,赤吟龙将烟筒取在手里,深吸了一口。他的面庞随即又出现在了光明中。

“啊——我觉得,霍公子已经非常接近强者了。”他又迈开了脚步,一边说道,“不过所谓的强者,也仅仅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虚名。霍公子,谦虚与善意这些优良的品质,才是身为剑客的你应该追求的东西。”

见他恢复了正常,霍见虽然依旧和他保持着距离,可心里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赤吟龙如此明显地岔开话题,也让他觉得很是怪异。再次陷入不语中的镖师不但言辞矛盾,而且完全没有任何要正面回答他方才问题的意思,不论如何,这对于平素对自己一向和善的他而言,着实显得非常突兀。

不知他在和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霍见不敢再去看他。他注视着地面,心中想到。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要在那家目前还不见踪影的客栈中水落石出了。

四人沿着那小巷七转八转,不知不觉间便又走了有一个时辰。漫天星辰现于夜空,兽人们也亮起了一盏盏橘色的柔灯,似是在与天星遥相呼应。霍见的面前逐渐又出现了拥挤的人潮,他意识到赤吟龙原来是将他们带回了闹市区。他抬起头去,意外地看到了在风之驾上瞥见过的承天者殿堂。此时的它已是近在眼前,其巍峨与壮观更胜远观之时。晶莹的承天十字闪着耀眼的光芒,无数兽人站在殿堂的大门前,虔诚地仰望着这枚象征至高之神的纹印。曼天曼地见到这殿堂,脸上却都露出了不快的神色。他们走近前面的二人,曼地便对赤吟龙道:“你究竟要把我们带到哪去,是打算把我们送给承天者教会,让我们今晚睡牢房吗?”

“曼地师傅说笑了,承天者教会的牢房,条件比普通的大牢可要恶劣得多,而且从来不关一般的犯人。”赤吟龙笑了笑,“那客栈马上就到,现在人多,你们跟紧些。”

说罢,三人便走到了承天者殿堂的正门口。赤吟龙转过头,见霍见手中还拿着那个装墨丸的纸盒,似是不舍扔掉,便朝他伸出手去:“霍公子,这盒子还是给我处理吧,随地乱扔可是会被处罚的。啊,如果您还想吃,我一会就去给您买。”

霍见本打算留着这盒子作为纪念,可赤吟龙这么说,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便把那盒子递给了他;赤吟龙将那盒子拿到面前凝视了一会,谁知竟突然向后方丢了出去。

“吟龙师傅!你怎么?——”霍见一怔,正想开口指责赤吟龙心口不一,后面的曼天没注意脚下,已是一脚踩在了那个纸盒上。发出了噗得一声闷响——这丝毫不像是一个纸盒被踩后会发出的声音,倒像是一样装满了东西的沙包被人踩破发出的响声。

“这是什么?”

曼天感到了脚下的异物,正要低头去看,就见自己脚下呼得喷出一大股黑色的粉尘。他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运起灵道,头脑中已变得一片空白,全身不受控制得瘫软了下去。

“哥哥!——赤吟龙!赤吟龙!!你又想干什么!!!……”曼地眼见曼天倒下,又看到赤吟龙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惊怒至极。他唤出双刀,身上灵气刚一振出,那黑色粉尘已扑面而来。他躲闪不及,鼻中吸了少许,瞬间就感到全身的灵气和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可肉体如同已经死亡一般无法动弹。

“霍见公子……快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霍见叫道,随即倒在了哥哥的身边。黑色的粉末仍旧在如喷泉一般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街道,惊慌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发出惊恐的尖叫,就已如曼天兄弟般昏死在了地上。血肉之躯撞击地板的声音不绝地响起,很快,本来嘈杂喧闹的街道上,就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黑色粉尘,和一片诡异的死寂。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霍见早已是吓得面无血色,他站在躺倒的人群中央,好似自己正是一场血腥屠杀的始作俑者,而他的帮凶,正在一旁笑吟吟地观赏着他们的战果。他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赤吟龙,在这一瞬间,他几乎认为自己已经看到了绝灭之灾那至今不明的真凶。

“霍公子不必担心,他们只是没有了知觉而已。”他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朝霍见微笑道,“毕竟曼天师傅太过不同寻常,为了处理他,我才迫不得已用了这种方式——祝他们做个好梦吧,如果处在‘生死边缘’时也会做梦的话……”

“吟龙师傅……你到底……想干什么!”霍见浑身发颤地向后退去。他一手把在破妄之剑的剑柄上,可却完全没有将它抽出的勇气。面前的男人所散发的邪气,几乎比罪兽还要令人胆寒。

“放心吧,霍公子,您是我的主顾,我是绝对不会加害您的——只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便让二位师傅知道罢了。”赤吟龙笑道,看向了承天者殿堂的大门。黑色的粉尘已然蔓延到了殿堂之中,昏死之人构成的长河,已流进了殿堂的深处。

“跟我来吧,我带您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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