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胜之后

少女眼见自己竟然射偏,眼中又急得涌出泪来,脚下一踏,正要上前解救,就见那乱须之间爆出一道强光。她大惊失色,还以为是自己歪打正着,竟一箭将霍见射爆,当即就呆在原地,泪水连珠而下。

此时的霍见正被眼前的灰色狂风吹得衫发乱舞,几乎睁不开眼,只看见那飓风呼啸着穿破了软甲,朝他脸上溅来无数残渣乱液;他浑身灼热,有些支撑不住,只得一剑插入身旁的触手,防止自己被狂风吹到空中,又掏出那本古书挡住面部。下一秒,葵须百纠爆发出一阵震慑九霄的凄厉吼声,嘶哑如万鸦齐喑,哀绝如千鸿悲嚎,就见它圆柱形的体座迸出万道金光,一声巨响后,便连同触须一齐碎成了铺天盖地的黑色齑粉。城中各处的市民眼见此景,还未反应过来,已被袭来的气浪尽皆掀翻在地。那摆放在外的小车摊位,都如沙漠中的蓬草般被吹得四处滚动,胡乱散成一堆。

少女见那罪兽湮灭,心中悲喜交加,想那霍见虽然已是尸骨无存,但也不能让他一人孤身而去,便振作精神,奔向那罪兽原先所在之处;霍见落到地面,抬头望去,见诸天云散,一轮皓月高挂晴空,照得望沙城明亮起来;那罪兽的骸粉如同飘散的雪花一般,给这胜利之景增添了一丝别样的情调。

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简直就跟当年那时候一模一样啊。该说我是运气好吗?亦或者,这本就是吞剑术修炼到极致后的天降赏赐呢——

“啊,姑娘,你来的正好。”霍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摆出一副赤吟龙式的优雅动作,将那破妄之剑当作水烟筒一般捧在手中,转过头去,轻言慢语道,“没了那罪兽,这里的风景,就变得相当养眼了。”

少女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死而复生的冒牌绅士,心中百感交集,捂住脸呜呜地抽泣起来;霍见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粉面微红,心中一软,想这少女那般刚烈性情,惹人怜爱的一面也实在叫人难以抵御,但回忆起方才一事,心情难免低落了几分,可脸上风姿不改,仍是笑道:“姑娘,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就这样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

话音刚落,那少女突然放下双手,含泪的眼中红光大起,身上灵气旋腾,咬着牙冲上前来,一拳向霍见胸口打去。

“老……我第一次来凡间,为什么就会碰到你这样的混蛋!”

噗咔一声,少女一惊,抬头看去,见自己的拳头已牢牢落在霍见心脏位置。他双手摊开,一只手上拿着那本泛着黑光的古书,嘴角渗出一丝血痕。

“你怎么……不用它挡住……”

“姑娘。”霍见的声音渐轻,有气无力地说着,“你怎么不记得了?我……还欠你一拳啊……”

少女脸上冷汗直冒,眼中的光芒也迅速暗淡下去。刚才打出那一拳时,她以为霍见会以书相挡,特意用灵气将力道强化了几倍之多,谁知霍见却是如此有信之人,竟始料不及地用肉身接下了这拳;她又是大为惶急,扑上去就要给霍见疗伤,谁知脚下刚一落地,却像是踩到了一样悬空的硬物。只听啪的一声,少女瞬间怔在原地,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整张脸都转成了滴出血来的赤红。

就在她的脚下,那把破妄之剑,竟不知何时被霍见放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少女这么一踩,那缀着红缨的剑柄就像一块腾起的大板,啪得打向了她的屁股!

“哈哈哈哈哈,姑娘这一拳我是还了,接下来就该姑娘还我了!”霍见见到此景,面上虚色全无,仰天大笑起来。他想既然自己与这少女恐是无望,倒不如最后逗她一次,也叫她记住这霍见二字,日后还能有些念想。少女气得浑身直抖,左手一举,正待要集出那金弓,就听得旁边脚步大作,转头一看,见是酒馆市民和霍见的镖师一齐向此赶来。她哧了一声,只得把手放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退到了那把木剑的后面。

“霍公子!”赤吟龙一马当先,最先站到了霍见身前。他俯下身子,将霍见从尾到头看了一遍,笑了起来,道一声,“看来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的少女。少女被他盯得发毛,却不知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霍公子神勇无比,看来把您的未婚妻也保护得十分妥当。”他笑道。

少女被他这一席话说得是瞠目结舌,用手指着自己,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曼地此时也搀着曼天走上前来。曼天浑身已没了血色,只剩下胸脯在微微起伏;曼地的脸色也十分苍白。他走到霍见面前,勉强地笑着,说道:“霍见公子……真是麻烦你了……我跟曼天此等作为……真是有失青门颜面……还请你……”

霍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打断了他的话语。

“曼地师傅,你和曼天师傅,都是非常称职,强大的镖师。”他对曼地说道,“我霍见,从心底里敬佩你们。”

“谢谢……霍见公子……”

正在此时,人群突然迅速分向两侧,开出了一条道路。轩辕誓风和他的妻子从后方走了上来。他看了看曼天和曼地,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又转向霍见,呼一口气,酝酿一阵,开口说道:“霍少侠,虽然我们之前结了怨仇,但不论如何,我都得感谢你和这位女侠……是你们救了望沙城。”

“这一仗打下来,可是够累的啊,你要真想感谢我,不如请我吃顿饭吧。”那少女双手背在脑后,俏皮地笑着。

“霍少侠和这位女侠,还有那三位镖师,都是为我望沙城战斗过的英雄。”轩辕誓风的妻子在一旁温柔地说道,“小女子自会设宴款待诸位,不过不知人国的饭菜,能否让身为兽人的诸位满意。”

“有的吃就行啦,我才不挑那么多,走吧走吧,我都快饿死了。”那少女摆起手,迈开步子就要向前走去,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对众人道,“还有,我不叫‘姑娘’,也不叫‘女侠’!我的名字叫:玖!玲!瑶!”

玖玲瑶……霍见一愣,将这三字在心里默默过了数遍。

“轩辕公子能如此款待我们,真是不胜荣幸。”少女走出老远后,剩下的几人正要跟上,就听到赤吟龙忽然开口道,“不过念及方才一战,我出力甚少,这餐宴席,我实在不该享受。我还是在这里,和大家一起收拾残局吧。”

“那吟龙师傅,你多保重。”霍见点点头,便跟轩辕誓风等人向前走去。

余下的市民们站在朗朗月光下,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刚才惊人的一战,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唯独站在阴影中的红发男子。他看着霍见的背影,诡异地笑着,目光忽地一转,血红色的瞳孔仿佛穿透了人群,在铺满一地的黑色骸粉中,默默搜寻起来。

“没想到会这么快呢。”

他自言自语道。

“霍公子,你干得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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