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此镜所映

“‘吾光天廻’……”

寒凌目光颤动,口中不由自主地低喃道,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已几乎完全被惊愕占据。

剑向灵道虽然离奇,但在寒凌从那“无迹可循之书”得来的印象里,它依然属于人间流言的范畴,假使出现,也有被研究解密的可能,加之现在他已基本确信霍见的身份,所以霍见因战意而激发的自愈力,对他而言已并不稀奇。

但那位不知姓名,伤口和衣衫都在阳光的照射下放出闪亮光点并逐渐复原的少女,对寒凌而言,几乎无疑是突兀具现的“传说”。

霍见注意到寒凌的表情,心中顿时咯噔一响。他想寒凌露出少见的惊容,定是玖玲瑶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异变,慌忙随他的目光望去,却见玖玲瑶全身一动,竟然缓缓支起了腰。她身上骇人的伤痕连同衣服的裂口一并消失无踪,若不是未干的血迹,已完全无法看出她曾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过。

“哎?……”

玖玲瑶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二人。

“小见?”

霍见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可他很快便察觉到了自己涕泗横流的窘态,连忙转过头去疯狂地擦起了脸;寒凌像个机械人一般僵硬地走上前,眼神钉在玖玲瑶身上,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毛。

“你、你是谁?你是小见的熟人吗?”

“奇迹……这真是奇迹!我的运气居然能如此之好,不但认识了活生生的剑向灵道拥有者,还亲眼见识了‘吾光天廻’……”

玖玲瑶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身子往后缩了缩:“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吾光天廻’?”

“我果然没有猜错!”

“他……他是我师父,叫寒凌。”

霍见此时本有千言万语想对玖玲瑶说,奈何有寒凌这个搅事的电灯泡在,只好强行压住情绪,打起了圆场。

“师父,这是玖玲瑶,我的未……望沙城认识的朋友。”

“原来如此,玖玲姑娘吗。”

寒凌拖着下巴说道。

“希望能在这次任务之后,好好研究一下你。”

玖玲瑶从地上爬起来,稍微往霍见身后躲了躲。面前这名为寒凌的狼人虽不像恶人,可看似淡漠的目光中仍然跳跃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让她觉得很不舒服;霍见倒也没放过这个大好良机。他也往玖玲瑶身前挪了挪,将她挡在身后,接着问寒凌:“师父,曼地师傅他们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

“曼镖师发现了魔胴本体的所在地,正在那里负责监视。”寒凌道,转过身去,望向升起的朝阳,“他可能撑不了多久。玖玲姑娘,霍君,你们还能战斗吗?”

“我倒无所谓,只是……”

霍见转身看向玖玲瑶,却见她眼中升起一阵仇火。

“听这乱七八糟的名字,又是上次那样的怪兽对吧。”她看着霍见,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趁现在天气好,把它一鼓作气干掉,然后去救梦妖姐!”

“梦妖姐是?……”

“你别管!快走啦!”

两人吵闹着,跟着寒凌一起跳下了镇魔塔。


此时此刻,镇魔塔东侧的某条小巷中,曼地正蜷缩在高大楼房的阴影之下,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喘息声。他的手臂和上身都被切出了数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它们的规格分明与他手中紧握的双刀极为相配。曼天仍旧瘫倒在他的背上,颤动的脸上时不时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恶……居然被这五个假货逼离了魔胴的所在地……那个狼人怎么跟蜗牛一样慢,难不成是被干掉了吗?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曼地又往后靠了靠,从脚趾到耳尖都紧紧地绷着。

他被干掉了还好说,可要是霍见公子和降魔录出了什么意外……

“有什么好躲的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双眼圆睁,扭头四望,奋力寻找着声音传出的位置。

“可悲,可悲!你总是在逃避,可到头来你又躲得了什么?可怜的曼地,总是不得不向悲哀的现实屈服。”

曼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同型人,这些一般以五人一组,看似一切都与本人完全一致的异样造物,却拥有将本人的绝望无限放大后扭曲而成的消极性格——他们不但在武力上无懈可击,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准确刺中原型心中隐匿多年的伤口。

“丢掉你背上那个虚伪的肉块吧!”

曼地骤然一惊,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从天而降的同型人已被他横刀架住;他正动弹不得,又感到脚底传来一阵异动,只得奋力跳到半空;背上的曼天当即失了平衡,险些要掉向地面。曼地当即一声惊喝,将两把双刀向地上的两个同型人劈手扔去,尔后竭力稳住了曼天,落到了小巷之外。他的双脚已近乎没了力气,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不过是一具早晚要消失的空壳!就算你机关算尽,也没法把他变成一个真正的……”

“住口!!!”

曼地一声咆哮,右掌一伸,两座一人粗细的石柱从他身后凭空冲出,向着两个同型人疯狂地撞去;那两个一脸惨笑的冒牌熊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忽见三道棕影一闪,他们的面前已升起一座与一旁高楼齐平的高大土墙。曼地的石柱撞击在上,仿佛以卵击石,一声巨响之后便碎成了齑粉。土墙随即崩塌,五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握着双刀站立在后,像是五人一组的可怖死神。

“可怜,可怜。”五人中传出声音,“待你们死后,肯定会有很多不明真相的兽人进入这同型结界,到时候别说会像极了人间的绝灭之灾,恐怕这里,甚至会渐渐接近当年故乡的那副悲惨的模样吧……”

“在这可笑的人间,也会有人重复我们曼地愚蠢的故事吗?还真是让人期待。”

不能……不能被他们的话弄得丧失理智……

曼地的牙咬得作响,双脚以不易被察觉的幅度悄悄向后退着。

我——正走在解决这一切的道路上,我的选择是绝对没错的……不会被这些人的只言片语所否定……

我现在要做的,只有消灭魔胴,然后按照计划,继续和霍见公子一起……

“喂,我问你。”一个同型人站上前来。他们似乎并不急着取曼地性命,反而像是看笑话一般审视着他。

“假如霍见公子知道了你的计划,他会怎么看你?”

曼地全身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着那个同型人,仿佛在看着一面照出内心的镜子。

“你很痛恨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吧?——虽说自称让人敬仰的一族之长,利用起族人来却像是使一把锯子一样顺手——说到底,你跟他,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如此恶劣的家伙,究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就跟你真正的哥哥,在地狱里相见吧!”

五人磨刀霍霍,突闻一声踏地而生的爆响,已齐向曼地攻来;曼地正被刚才一席话说得出神,见到如此情景,不禁浑身一振,惊怖之下伸手便要去抓脖子上的吊坠;未待指尖触及,他的手臂却被人劈空抓住,再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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