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霸王餐的代价


灰夜城中灯火渐明,时间将近傍晚。离群索居的吞剑艺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揉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发起了愁。

那两个镖师,终于打算放弃了吗……

他停下脚步,无力地四处张望,可依然没有发现任何身高远低于平均线的身影。

无论是在兽人国中极为“方便”的镖证,还是应急用的银两、粮食和水,都存在曼天随身带着的包裹中。曼天曾表示希望霍见尽可能轻装上阵,因为他既是队伍中至关重要之物的保护者,也是队伍中的一员干将(所以为我这种人雇镖师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霍见曾这么嘀咕道。)

而这带来的结果,便是他脱离镖师后,独立生存的筹码几乎变成了零。

霍见的四肢已经轻飘无力,像是随时会飘上云端。胃里强烈的不适感让他焦躁难耐。此时他路过了一家武器铺,不禁想到这剑向灵道能不能让他把剑当饭吃,可一想到吞剑时那股说不出的滋味,还是咧着嘴作了罢。

不远处的酒馆中飘出了食物的香气。饥渴难耐的艺人扶着墙角,终于准备扔下世界第一吞剑艺术家的脸面,上演一场泼皮无赖式的霸王餐保命法。

酒馆中宾客稀疏。忙碌了一天,颇为疲惫的小二和掌柜们都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位盈利率为零的可怕顾客。霍见先在门口偷偷朝里面瞄了几眼,确认着酒馆的地形:如果因为赖账发生冲突,他断然不能与这些小二们挥剑相向,等吃饱喝足,最好的办法就是溜之大吉。

酒馆只有一层,但大厅中桌椅众多,显然极为适合“迂回作战”;后厨设在大厅旁边,而在后厨入口的隔壁则设了一扇小门,似乎是通往酒馆后方的街道。霍见用尽最后一丝能量记清了这些构造,摇摇晃晃地进了门,啪得一屁股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椅子上。他觉得自己的屁股像是被瞬间黏住一般,现在是无论怎么用力也没法站起来了。

“小二!小二!”他有气无力地喊道,“给我把能上的都端上来……”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砰得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堂堂一代世界级吞剑艺术家,居然被活活饿晕了!

如此让人啼笑皆非的昏厥方式同样没有给霍见带来任何提升能力的幻觉。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只感到四周一片漆黑。他不由得有些惶恐,但屁股下却依然是熟悉的木椅触感。待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发现自己仍坐在那间酒馆里,面前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饿鬼立刻狼吞虎咽地把饭菜一扫而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虽然它们已经凉得透彻,但是好歹滋味还在,又能填饱肚子。秦阳曾跟他讲过以前人国闹饥荒时的事情,自那之后,他便大大放低了自己对吃食的要求。

不过,现在的情况究竟是?

他用随身的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环顾四周。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居然被锁在了这间酒馆里。大门已经紧闭,整个酒馆人去屋空,大厅里唯一的声响,是他鼻中发出的喘息。

……这家店对付赊账的方式,未免也太过暴力了吧?!

“喂!有没有人!放我出去啊!”霍见奋力地拍打着紧闭的大门,又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门外的响动。他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风声,但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来自活物的声音。

该死的,难道要我在这鬼地方被关一个晚上吗?

他回过头来,目光无意间扫过黑暗中一个长方形的轮廓,不禁眼前一亮。

等等,有后门!

艺人大踏步地冲上前去,其双脚跨度之大像是已然跨越了所有的绝望。他的心里已经下定了主意,要是这后门也打不开,他就一剑把它砍成木渣,大不了日后等与那两个镖师会和,再拿些银钱登门道歉。

想到这里,到达了目的地的他右手在木门上用力一推。只听吱呀一声响,这扇后门,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刹那之间,在大门后听过的风声在他的耳畔陡然增大了数倍,几乎震耳欲聋。眼前天地一片茫茫,吹来一阵难以想象的猛烈寒风,几乎把他掀回了酒馆之中。他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酒馆,在地上打了个滚,顿时感到浑身一阵冰凉,用手在身上一摸,竟然摸出了一手的白雪。

……啊?!

霍见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对,站起身来就要往酒馆中跑。身后的暴风雪如同一条狂鞭抽打着他的背脊,他身上的单衣根本无法抵御如此可怖的寒冷。然而当他回到那后门之前,他才发现门框后一片漆黑的酒馆已经消失不见,亦只剩下一片风雪中的混沌。

面前的酒馆,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霍见吓得后退几步,那纸片便瞬间被暴风雪吹倒在地,白雪迅速覆盖其上,将其拖入了冰冷的坟墓中。

这……这他娘的……是传说中的“雪”?!……要也是幻觉,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显然,霍见除了被寒风吹得头疼外,现在的意识还算是分外清晰。眼前的景象并非是幻觉,他确实在跨过一扇门后,便从秋意微凉的灰夜城来到了这个近乎恐怖的风雪之地。

霍见努力地吸着已经冻成冰条的鼻涕,擦掉眼前覆盖的雪渣。暴风雪仍在肆虐,雪原的能见度极为低下,几乎伸手难见五指。他蜷缩着身子,站在原地迅速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转过身,向着雪原深处走去。

这种情况已经碰到过太多,吓不倒我。

抹额的飘带在他脑后不住飞舞。他一边艰难地踏雪前行,一边竭力在寒冷中维持着冷静的思考。

……这件事或许,跟城里那个该死的雕塑有关。不知那两个镖师有没有被卷入这里,还是说跟洞天城那次一样,只有我一个人呢……

走了片刻,他停下脚步,伸手握住身后的剑柄。那剑柄已被冻得冰凉,如同一块坚冰。他拔出剑来,奋力挥舞着冻僵的胳膊,向前刺出一记无影三剑。呼啸的剑风搏上暴风骤雪,一声巨响,强大的风压竟将天地灰茫中撕出一道裂口。

“切,霍门弄风。”霍见吸了吸鼻涕,又打了个喷嚏,嘲讽似地说道。

借着暴风雪的缝隙,霍见得以一瞥远处的景象。雪原似乎并非没有尽头,连绵成片的白色在远处忽然被一种朦胧的黑中断,不知是没有积雪的陆地还是某种成群的建筑。这让他备受鼓舞,但也同样让他忧心忡忡。寒风中的他此时无异于赤身裸体,他知道自己只要再以这种状态向前走个一两百步,就有很大的可能被冻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但就在这时,他目光向左一转,发现离自己不远的雪原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奇怪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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