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辆车驶下了坡道，在贫民窟的入口就停下了，因为那里正有一些明显是接引者的地方治安人员在等待，一看见第一辆车里下来的纪小月，就是点头哈腰的模样。
而纪小月在这些底层职人面前完全是一副千金大小姐的做派，简单地回应了对方的马屁，询问："我们想要的布粥地点在哪里？"
为首像是地方治安官的矮胖中年男子手一指附近七八米外一个似乎是刻意清理出来并临时搭建了棚子架子的空场，说："纪大小姐，那里就是。"
纪小月看了眼，不满意说："这个地方仅是入口，我们想亲自和有困难的人接触。"
矮胖治安官身侧一个助手说："里头不安全，那些贱民——"
"贱民？"纪小月一皱眉。
治安官察言观色感知到纪小月不悦，忙呵斥住手下："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些许犯罪的流民不代表整个地区居民。"
把场面糊弄过去后，治安官又面对纪小月解释说："其实是内部道路复杂且不宽阔，诸位的车辆行出不易，而这个地方并不妨碍施舍，小人们也早已将消息释放出去了，那些需要被布施的人很快就可以召过来。"
纪小月想到今天要布施不止一场，在外围的确容易转移，就默认了这个地点，又问："那么名单呢？"
治安官将一个小册子上交，打保证说："这里头都是最需要赈济的家庭居户的名单，我们也早就派人到各家去通知过了，绝对不会产生疏漏。"
纪小月接过来翻看了遍，没看出什么问题，就点头说："多谢你们了。"
"哪里哪里，尊贵的各位小姐少爷肯来敝地区施舍，已经是鄙人们最大的荣耀了，小的们怎么敢不竭力配合呢，那么纪小姐，咱们这就开始吧？"
"嗯，麻烦了。"
治安官暂时告辞，到一边做安排去了。
纪小月趁此机会严肃乃至严厉地面对十几名同学说："记住，同学们，我们这次的行动明确名称是爱心计划，是行的慈善，不是施舍，所以下面如果哪个人在行慈善的过程中展现平常那些不该有的脾气，傲慢，不耐烦，嫌弃穷人，高人一等什么的，请立刻脱离队伍返回学校。"
所有学生都说："是，小月姐！"
"好了，先把横幅拉起来吧。"
这话一出来，就有几个男女生从车里取出来卷成一团的横幅，来到那个空场上，将横幅挂在了最中间一个大鹏子外头，内容是："青蓝一高爱心行"。
云鸩走到纪小月身边，低声说："你有心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纪小月不解。
"我曾经误会过你，认为你是——"
两人见面的第一天，纪小月向云鸩追问十七年里的民间生活，却被云鸩误解成不知人间疾苦的贵族大小姐想满足内心的"恶趣味"。
纪小月抬手指止住云鸩下面的话，嘻嘻一笑，装糊涂说："认为我是什么，啊，想不起来了，肯定不是好话吧，不想听，不想听。"
两人相视一笑，平时身份认知上的隔阂消解了大半。
学生们刚将场子拉开，治安官等人再次出现，从贫民窟内部方向拉出来一辆辆小车，都盖着布以及盖子，从气味和外观看，像是以米面等素材制作的熟食。
纪小月怕云鸩不明白，说："这些都是粥、米饭、馒头、面包之类现制作的热食，都是用我们募捐的钱从外城——就是这里贫民窟的食物店铺内预订现制的，这样最方便了。"
"那么那个名单呢？"
纪小月又手一指身后的两辆大卡车，说："车里都是米面粮食，还有些抗生素等药品，我们会均匀分配给最需要的人，但不包括居无定所者，另外原则上不施舍金钱。"
纪小月的理念是，现钱资助和实物帮扶区隔开，乞丐与居民两相对待，乞丐只舍粥，居民则同时分配粮食。
两人对话的工夫，那些小车已经运到了棚架的后方区域，并由工人协助下将第一批的热食搬上了棚下的架子桌上，那些盖布和锅盖也都掀开，白粥和主食的天然香味儿弥漫，引人食欲。
而往下，自然是由学生为主场的慈善义行了。
纪小月一挽袖子，说："别闲着了，咱们也该上了。"
两人走过去站到相应位置，作为领袖的纪小月向稍远处的治安官做了个手势，贫民窟内部街道口的地方就被开放了，许多从穿着上看主要是乞丐的人潮水一样涌入，大多衣不蔽体，瘦弱脏污，各自带着自己的破旧碗钵。
而现在，这些乞丐一扫平时的有气无力，精神振奋，望着十多米外的粥棚双目放光。
对这场面有经验的治安官连忙吩咐手下整理治安，让乞丐流民们排队。
很快第一轮次的布施开始了。
每个人将可以分到饭团两个、馒头三个、面包两个，足够一整天的吃食了，粥只有一碗，不怎么管饱，主要是防止噎着的。
而有的乞丐一得到食物就跑到一边蹲着狼吞虎咽去了，像是好些天没吃饱过了，有的乞丐提前吃完了，甚至想抢身边人的粥食，产生了混乱，被治安官的人打骂了一通才老实。
云鸩原想制止这一幕，又停了打算。
而其他没有立马开吃的乞丐则带着食物从另一个方位的街口回归贫民窟，据治安官的讲述，这是为了防范有乞丐吃完后回头重复领食物。
云鸩施舍了一波，就被纪小月以力气大为理由赶到"后勤岗位"上当搬运工了，就是由后方小车上向前方的架子桌上搬抬消耗完的热食——这事儿的确不适合主要是贵族公子哥和千金小姐体力一般的其他人来干，治安官等人本想插手帮忙，被纪小月婉拒了。
过程比想象得要顺利，除了一个女生因轻度洁癖嫌弃乞丐们脏而受不了恳求纪小月把她调换岗位，没有其他波折发生，而学生们看到自己所协助的人心满意足乃至感恩涕零的模样，也内心满足。
"我能多拿一个饭团么？"
这时候，桌前一个矮个头看着仅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吸引到了云鸩的视线，这孩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但比其他人干净整洁了许多，显然不是乞丐，而是贫困的居民孩子，枯黄的头发，瘦得不可思议的脸，引发人天然的同情心。
负责布施饭团的男生做不了主，为难地看向作为负责人的纪小月。
纪小月没有盲目下决定，由桌子侧面走近，弯腰问小孩儿："小弟弟，都是你自己吃么？"
用来施舍的饭团并不小，就算是成年人，一个饭团加两个馒头也够一顿了，而小孩儿手里已经有两个饭团了。
小孩儿摇了摇头，带着稚声说："我妈妈病了，没人工作，我给妈妈带的。"
"是么，真了不起。"
纪小月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吩咐多加一个饭团，并给后面的两个学生说馒头面包也多给小孩儿一个，小孩儿很高兴，鞠躬向纪小月和其他人道谢，很有礼貌，而轮到最后的粥锅那里，小孩儿又摇了摇头，说："我其他的多给了，不需要粥，谢谢你们。"
小孩儿再次鞠了一个躬走了，使得辛辛苦苦施舍的近男女生们都感受到了治愈。
帮助他人真好啊。
忙了大半个上午，现食的施舍节奏慢了下来，而来接受施舍的人也渐渐稀少，要么是乞丐之类都来遍了，要么就是治安官有意控制了人流上限。
纪小月没想那么多，看人手空出来不少，就建议说："我们的第二环节也开始吧。"
有学生点头："嗯，有道理，我们下午还有另外一个地点要去呢。"
于是卡车那里成为了第二个布施现场，云鸩等一多半学生被分配了过去，连带主管的纪小月。
治安官等人则遣人引领感觉早就等待着的另外一波人由原街口出来。
这批人明显都不是乞丐，当然穿着打扮上的确都是穷人，根本看不到胖子，看来治安官等人没有造假，这些的确都是需要帮扶的贫民。
这些居民没有产生混乱和拥挤，也都各自带着麻袋之类装盛器具，由治安官的人一个个唱名字接近卡车，规矩了许多。
"莫小由。"
当念到这个名字的人上到前来，纪小月以及云鸩等都笑了，这竟是前头粥铺那里出现过的小孩儿。
纪小月笑说："小弟弟你原来叫莫小由啊，你带了袋子么？"
"姐姐你好，我带了。"纪小月拍拍自己后背上的空布袋。
纪小月亲自给莫小由分配了卡车上的米和面，并特意加了分量，莫小由颇为高兴，虽然两袋子米面压得他稍有些摇晃。
莫小由道谢后要走，纪小月喊住了他，说："小由弟弟，你的妈妈不是得病了么？得的什么病能告诉姐姐么？"
"大夫说是肺炎。"莫小由想了想，回答。
"嗯，是肺炎啊。"纪小月从卡车上的药品口袋里取出两盒药来，塞给莫小由："这些药你拿着，吃之前去问问那位为你的妈妈看病的大夫判断一下有没有副作用……另外，这个也拿着，留着后面给妈妈治病用，不要声张哦。"
和药一起塞给莫小由的，分明是几张面额不小的帝国纸币，莫小由激动出声："多谢姐姐。"
看到这一幕的云鸩内心赞赏，的确就像赛茜莉娅之前说的，纪小月是个热心的好女孩儿。
他正要继续自己粮食分派工作，看到莫小由走开后的某一幕，忽然脸色一沉，将活儿交给他人，向纪小月告假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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